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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園文選】雨中南園得水而活 來場心靈洗滌之旅

桃園電子報/記者陳文發 2022.11.08 16:54

遠雲靉靆,近樹生煙,與中的南園,真正展現了「仙山樓閣」的感覺。圖 : 陳文發攝

南園一如神話,三分靠天然,七分靠妝點;七分的妝點,卻展現出十二分的神韻。如果當初選址並非選在山林之地,則無法彰顯乾隆皇帝所說的 : 「 水無波瀾而不致清,山無曲折而不致靈,室無高下而不致情。」於是,這美麗恐怕流於俗氣,這匠心也將淪為枉然,因此「相地」已為南園跨出了成功的第一步。有一回與宜蘭羅東的團體一同前往南園參觀,因路途遙遠,又必須當天來回,因此該團體只安排了南園一個行程,結果老天爺也十分地優待,冷酷地下起了摧枯拉朽的瓢潑大雨,只見所有遊客撐起了一朵朵花似的大傘、踉踉蹌蹌而面無表情地迎接了一身的泥濘;這種無奈似乎也預告了即將會有完整而令人失望的一天。

 

折廊在高低的落差下,尤顯奇特,尤其廊側的磊石,更增添了一分古典園林的雅緻。圖 : 陳文發攝

在我看來卻非如此,首先恭喜他們挑中了難得的「好天氣」,因為逛園林雖適合晴天,更宜於雨天;去過杭州的人都知道「晴西湖不如雨西湖,雨西湖不如霧西湖,霧西湖不如雪西湖,雪西湖不如月西湖。」因為雨下新了青山,下紅了屋瓦,下醒了湖面,也下響了蕉葉;偶爾雨停了,山間泛起了一層薄薄的雲霧,自遠而近,自濃而淡,此時佇立於快覽亭前,會發現所有閣樓都是鮮活的,而能自在地穿梭於幻化的雲霧中,虛實相間,好不快樂,一如明代計成所言 :「 雜樹參天,樓閣礙雲霞而出沒 ; 繁花覆地,亭台突池沼而參差。」此時忙著拍照就略顯俗氣了,應該放身歇心,陶然於唐代許渾所說的:「遠峰初歇雨,片石欲生烟。」是何等高妙的情境。

 

佛家常謂:「納須彌於芥子」,這句話用於南園的庭園設計最為恰當了,也就是「小中見大」的精神。清代書法家錢泳在《履園叢話》一書中也提到:「造園如作詩文,必使曲折有法,前後呼應,最忌堆砌,最忌錯雜,方稱佳構。」這裡提到的曲折,必須詳加說明,一般的園林建築,強調化方整為曲折,但長廊卻多呈九十度的「折」線,而少有「曲」線,這一點,南園的蛇廊就展現出高超的工藝水準。欣賞蛇廊,非只看它五條蛇行彎曲的桁架就引以為滿足,更要細看檁與檁的間隔是否順形 ? 點與點的搭接是否流暢?更是成敗的關鍵所在。而南園的蛇廊就珍貴在桁架與桁架間的流暢性。一般遊客逛蛇廊的時候,淨往地下瞅去,或是一股腦兒往湖邊瞧去,真是辜負了木作司傅當年的一番辛勞。

 

山景、水景、建築景是造園的三要素,這三點處理好了,園林就大致完成了。圖 : 陳文發攝

在中式庭園設計中,人通常只是其中的一小部份,並不彰顯人的地位,主要是受到「天人合一」觀念的影響。其設計手法不外乎「地宜偏、徑宜曲、圍牆宜隱約、建築宜起伏、樓宜有山、山宜聳翠、堤宜柳、屋宜梅、窗宜虛、廊側宜竹。」等等。南園採用了很多的對比手法,好比四週山景烘托出南樓建築群的「烘托法」,南樓為主景,魚樂、水風二軒為配景的「優勢法」,山高水低的「山水結合法」,大園對小園的「 園中有園法」,也就是所謂的「大小面積法」,同心樓前的疏林對草地,也就是「明暗對比法」,得月閣前的小島以拱橋及曲橋搭接,就是所謂的「水中建島法」,以及以漢白玉雕像為前景,常綠樹木為背景的「背景對比法」。

 

明代陸紹珩在《小蓬萊手法》一文提到:「門內有徑徑欲曲;徑轉有屏屏欲小;屏進有階階欲平;階畔有花花欲鮮;花外有牆牆欲低;牆外有松松欲古;松底有石石欲怪;石面有亭亭欲樸……」,這段文字強調的是置景與借景的功力,所謂置景,主要是處理山景、水景和建築景,而所謂借景就是透過結構或空間的安排,使園外的景觀有如自家庭院一般,連成一氣,互相融合,並增加庭院的縱深感。南園得地利之便,屬於山林地,被明代「計成」列為「相地」六法的首選,在借景的表現上,超過所有江南的園林建築。其遠眺之瑰景與庭園之麗色,統一而不對立,協調而不衝突。以大家所熟知的上海豫園及板橋林家花園為例,因時移勢易,已屬於城市之地,四周大廈林立,遠眺的視野受挫,其突兀不在話下,更遑論借景的效果了,試問,被水泥叢林所阻隔的視線,焉能體現出杜甫所說的 : 「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呢 ?

 

逛園林的雅趣在於「化方整為曲折」,讓一直線能到達的兩點,故意用迴廊曲徑,讓遊客移步換景,增添趣味。圖 : 陳文發攝

很多遊客抱怨南園入口的坡度太陡,又無甚可觀,尤其在回程的時候,一身已疲憊不堪,雙腳更不聽使喚;這實在詞窮而難以辯駁,但如果入口的小徑一路平坦,就顯現不出南園的奇特,更少掉七分令人期待的神秘。這種「隔、隱、逸」其實是一種高端的「抑景」技巧,也就是「欲揚先抑,欲露先藏。」的刻意手法,是文人內斂不露的涵養,更是層次疊加的表現,不論是南京的瞻園、蘇州的拙政園,揚州的个園,或是板橋的林家花園,它們的入口都做得十分逼仄而味同嚼蠟,這其實是文人的心機與雅趣。晉代陶淵明在桃花源記中提到:「初極狹,才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土地平曠,屋舍儼然……」這與南園卻有幾分神似,這種境界,為文人心之所向,也是雅士寄情之樂,已到了非如此處理而萬萬不可的地步;在行家的眼中還苦無此種地形可覓呢!中國傳統藝術向究含蓄,故園林不會讓人一入園即見到全園最佳的景色,美景往往典藏於後,令人有倒吃甘蔗,漸入佳境之感。正所謂:「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紅樓夢》第十七回賈政領一行人首逛大觀園 : 「遂命開門進入,只見一帶翠嶂擋在面前,眾清客都道『好山!好山!』賈政道 : 『非此一山,一進來園中,所有景物悉入目中,更有何趣 ? 』眾人都道 : 『極是,非胸中大有丘壑,焉能想到這裡。』」

 

談完抑景,接著談障景,同心樓與南樓間有一排高大的樹木「肯氏南洋杉」起到了分隔園區空間的作用。同心樓前是一片開闊的草原,肆大而奔放,其留白,起到開闊而舒緩眼壓的作用 ; 南樓區則屬於園中之園,熱鬧而秀媺,讓人有高潮迭起,驚嘆連連之感。

 

一大片草原是「留白原則」,讓園林疏密有致,也得到喘息的空間。圖 : 陳文發攝

接下來談談西洋的造園手法,主要是以幾何式、規則式、放射式來表現,例如法國式或羅馬式;東方造園則以自然式、不規則式為主,例如中式及日式造園,而日式庭園受到明代遺臣朱舜水以及僧侶東傳的影響甚鉅,基本上西洋的水池是往上噴水的,中式的水池則是隨順物性而往下流淌的 ; 西洋的磊石是用圓形或方形石頭造園,而中式園林則是用不規則的石頭堆疊的,如太湖石。然則為何中式庭風崇尚自然與不規則呢?主要原因有三,第一是基於對自然環境的鑑賞,第二是受孔、老、莊及佛家崇尚自然與沉思之影響,第三則是與詩畫有極大的淵源,例如王維被譽為:「詩中有畫、畫中有詩。」就是感情與藝術結合的最佳寫照。

 

說到不規則,造園仍強調整體的平衡感,以南樓區為例,南樓主樓位於北面,有種沉穩厚實的感覺,因此在西南築起魚樂及水風二軒,以避免頭重腳輕的感覺。而琴德堂經竹苑、蘭苑,一路至桂苑建築群置於東面,也有厚重的感覺,西面雖無任何的建築群與之匹敵,但緊鄰高大山壁,也巧妙地解決了不對稱的視覺效果。若立於二樓的觀景露台,除了可親身體驗這種平衡感外,也能順便領略一番唐代劉禹錫在《陋室銘》所提的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是怎箇模樣了。

 

柿子樹後是得月閣,接著是藍天,上揚的垂脊有種悠揚自適之感之感。圖 : 陳文發攝

蘇州拙政園的雪香雲蔚亭題到:「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從快覽亭的柳樹遶過魚樂軒逕往西亭、中亭,一路至初喜亭,於蟬鳴時節,偶得輕風振之,則百花搖曳,如浪捲葉。紅樓夢有一段話形容林黛玉逛花園的情景:「方離柳塢,乍出花房,但行處,鳥驚庭樹,將到時,影度迴廊。」如果扛著一本紅樓夢,躲在隱密的東亭,好好地品讀一番,渴了,來一盅茶 ; 熱了,來一把扇 ; 若不嫌彆忸,還可古裝登場,吟它個唐詩三百首,縱非李白,也有三分飄逸的仙氣。

 

接著談到上海豫園有個得月樓,上面有幅對聯寫到:「樓高但任雲飛過,池小能將月送來。」南園的桂苑則有個得月閣,對聯虛位以待。有一位小學校長表示,可引用宋代詩人蘇鱗的斷句:「近水樓臺先得月,向陽花木易為春」;但我期期以為不可,因為這是蘇鱗對范仲淹暗喻,某些人因為人事接近或環境與職務上的便利,而先得到別人得不到的東西或利益,遂出此斷句。因為得月閣三面環水,又飽含日照,是極為清幽的水榭,或可引用元代翁森的詩句:「山光照檻水繞廊,舞雩歸詠春風香;好鳥枝頭亦朋友,落花水面皆文章。」興許貼切些。

 

山林地使得建築群錯落有致,更顯靈活。圖 : 陳文發攝

北宋郭熙曾云:「山以水為血脈,以草木為毛髮,以烟雲為神彩;故山得水而活,得草木而華,得烟雲而秀媚。」南園有山、有水、有草木,如果再下個傾盆大雨,那真是累世修來的福份了。只管耐心地等待「樓閣礙雲霞而出沒」的氤氳奇境與閬苑勝景,一切就都值得了。

 

清代沈復除了是位讀書人以外,也是一位造園高手,他在浮生六記提到:「約幾個知心密友,到野外溪旁,或琴棋適性,或曲水流觴,或說些善因果報,或論些今古興亡;看花枝堆錦繡,聽鳥語弄笙簧,一任他人情反覆,世態炎涼,悠遊閒歲月,瀟灑度時光。」南園提供了文人雅士一個舞文弄墨,大發詩興的絕佳場域。歐陽修在《五代史記一行傳序》提到:「處乎山林而群麋鹿,雖不足以為中道,然與其食人俸祿,俛首而包羞,孰若無愧於心,放身而自得。」這句話語之有道,言而成理,只要「放身」,必能「自得」,這是遠勝於美景本身的物外之趣。

 

您有多久沒來南園了 ? 抑或從未造訪 ? 就請清空紛飛的雜念,漫漶的愁緒,棼亂的情絲,紅塵的罣慮,來一趟深層而又古典的心靈洗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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