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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嗉珍 然花抄苑創辦人
這是一個花與藝的秘境,這裡的作品,不因離開葉瓣而凋亡,就算在紅塵也要綻放熱力;藉創業之力,塑花藝之美,「然花抄苑」這個由戴嗉珍一手打造的人文空間,自2014年創立迄今,學生多不勝數。儘管現在的她醉心於花藝,不過在年輕時,這個領域從來不是她的夢想。
優雅師者,曾經的追風少女
甫過而立之年,從職場回歸家庭的戴嗉珍,處於穩定的婚姻狀態之中,相夫教子的日子似乎成了接下來人生的定局,但想找回自身存在價值的想法卻也日益熾烈。決意走出家門,已是婚姻生活的十餘年後,一次毫無目的的閒逛時,她發現了一家花店正在徵人,那一刻,她的中年人生有了決定性的轉變。
戴嗉珍提到,「我童年時就對植物特別關注,母親是綠手指,不論是種菜還是園藝,它們都會長得特別好,特別漂亮」;她說,自己因為有一雙巧手,兒時的願望一度是成為一位開刀房護士,原因是除了能好好善用手的能力之外,也希望能與優秀的團隊一起工作。
婚後創業,將心境投射於花藝,對於戴嗉珍而言,這個領域不單只是一種創作,深入瞭解每種植物的特性並善用之,人的七情六慾,便會躍然於花間。
「我自幼就很堅毅,就算國中時期一度因為家中變故變得叛逆,我仍然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戴嗉珍直言,青春期的她,曾與一群追風少年們在80年代的大度路飆過車,享受過速度的洗滌,甚至也挨過警棍。「但國二的暑假過後,我就告別了那群朋友」,她說道,「常規外的生活絕非我的人生觀,自我放逐的生活對我而言,也許只是對於人生艱難的抗拒吧,喪母之痛來得太早,但最終,我仍沒忘記要回到正軌」。
人生中的命定
忐忑的推開花店大門,四十歲之後的首次求職,能否就此靠著花海的絢麗,覆蓋婚姻生活的灰階?沒有證照,相關的工作經驗也是一片空白,戴嗉珍回憶起那一天,那樣的求職條件被打回票似乎是不難預期的事,「但老闆仍然雇用了我」,她說道,當年的經歷與花藝能夠稍稍沾得上邊的,大概也只有自己對於歐花稍有涉獵,即使對店務推展的幫助不大,但她還是從打掃、理貨及熟悉花店運作開始了她人生第二回合的職場生活。
創業,即便對於一般人年輕人來說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中年決定建立自己事業的戴嗉珍,又憑藉著什麼能夠在短短幾年內將自己的花藝教室帶上正軌?她表示,如果丈夫是促使她走出家門的第一位貴人,那麼僱用她的花店老闆,便是第二個貴人;在花店工作期間,戴嗉珍告別了主婦階段貧瘠的交際圈,藉著與客人的互動,她再次開拓自己的社交生活,她收的第一個花藝學生,就是這段時間認識的顧客。
在花店工作一年後,一來想要專心準備教授資格的考試,二來又想朝其它不同派別的花藝領域進修,戴嗉珍因此辭去工作,傾全力專注於教學與進修。
花藝非玄虛,是人生鏡像
四十一歲出師,兩年後取得教授資格。戴嗉珍在最低潮的時刻開始自己的事業,與花藝相行相依數個年頭,但花藝究竟是什麼?戴老師說,「是七情六慾,也是斷、捨、離」。她表示,「從花藝裡,我們最能學到的就是斷、捨、離;雖然葉子很美,但在花藝的邏輯裡,多數木本植物留下來的往往只是枝幹,為什麼?因為在色彩協調與線條平衡的考量下,過多的葉子就是不好看」。
雖然常有學生質疑戴嗉珍為何老愛在課堂中叫他們剪葉子,但終會在作品完成、拍了照,才會理解她的用意,原因就在「有葉子當然很好,但過多與偏廢時,就會變得沒有重點;花與葉,比例拿捏得恰到好處,作品才會顯出生命力」。
花藝創作就是修行,之於花材,敢於「斷、捨、離」,截長,而後補短,方能淬鍊出最穠纖合度的和諧樣態。
花藝就是人生的縮影,她認為,無論是插花還是生活,過程總是驚人的相似。也許是父母苦口婆心的勸戒,也或許是經歷過某些事情的過來人,語重心長的建言,因為甚少好好聆聽,所以常常要等到結局不盡人意時,才終於明白別人試圖告訴我們什麼。不過,「凡走過必留下痕跡」,花藝創作過程中的每一次後悔與領悟,在她眼裡,就像人生經驗的堆疊,沒有什麼是被浪費的,只有走到終點時才得以審視是否繞了遠路。
創作,就該有自己的影子
插花是自由的,是需要有個人想法的,也是極需倚靠自信支撐的,如同許多的藝術創作一樣,花藝是能夠讓人釋放、並展現自己的一門藝術;同時,一個動人的花藝作品,亦會讓觀者感受到創作者的心境與情緒,尤有甚者,創作前一天是不是和家人吵架都能看出端倪,因此,戴嗉珍認為,插花的過程中,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並相信自己正在做的,是很重要的事情。
「我看過許多技巧很好,好到可以指導別人的人,因為對自己的作品不夠自信,所以一直要老師去幫忙看、幫忙修,這樣的成品,不是自己的,而是老師的」,對於戴嗉珍而言,花藝既是七情六慾的投射,所以在學生的創作過程中,她總是不願意干涉他們太多,千百個作品,就有千百個樣子,這位學生口中的「大學姐」,課堂上給予最多的常常是建議,而非強迫。
「偏食」是大忌
「植物跟人一樣具有個性,不能因為我不喜歡就不去接觸,越是討厭的人,只要對我們有幫助,就不能把主觀放在前面,反而要想辦法跟對方合作,同理,身為一個花藝老師,絕對不能偏食」。日常生活中的偏食,下場往往可能是營養不良,但在花藝路上的「偏食」,則容易落得只會依賴某些花材、畫地自限、將自己關進狹隘的範圍裡,作品可能還是美麗,但細看卻了無新意、不容易將自己和花材的性格表現出來。為了不讓學生一開始就從「挑食」變得「偏食」,即使面對的是從沒有接觸過花藝的學生,戴嗉珍也會從第一堂課開始,在每次上課時都替學生準備不同的花材,沒得挑、沒得選,只要放在桌上的,就必需每一種都用到。
面對不同的材料,只要是戴嗉珍的學生,首要工作不是囫圇吞棗的將作品完成,反而是要先靜下心感受它們,想像自己想藉此表達什麼;一般人看花藝,可能只是漂漂亮亮的裝飾品,但她卻認為,好的花藝作品,除了賞心悅目之外,最重要的是能夠傳遞創作者的性格。
「許多人會以大器二字形容我的作品,可能是因為我詮釋線條的包容度很大,讓男人看得見女人的霸氣」,戴嗉珍強調,霸氣當然不代表是花藝創作的通則,她想表達的是,「見其作,知其人」,藝術品與創作者的關係總是相互映照的。
入門不難,關鍵在敏銳度
花藝好不好入門?
「很好入門!」,戴嗉珍斬釘截鐵的表示,任何人都可以踏進花藝的大門,這個領域本身沒有什麼門檻,也沒有條件限制,但如果想要變得專精,那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了。無論是中華花藝、美國花藝、德國花藝或是日本的巴黎流風格花藝,她既不偏食,也不挑食;在戴嗉珍的觀點裡,如果想要追求藝術性,那就朝日本巴黎流花藝發展,因為該流派的最強調的就是深沉的形、態意識;如果想走商業風格,那麼美式花藝會比較適合,而相較於德國花藝對於工藝美學的著墨,中華花藝突顯的,則是心境上的禪意,潛藏著無限的變化及延伸的想像。
花藝創作的原則不外乎崇尚自然及突顯線條美感,儘管花材種類各異,但高低錯落、俯仰疏密之間,不同手法,對於花草形態的詮釋亦截然不同,唯不變的是,好的作品,往往是創作者心境的真切投射。
在事業中找回自己,在花藝裡投射心境,中年創業的戴嗉珍,從桎梏的婚姻中脫出,最終卻在花的世界找回與童年的連結;巧手可以成就大事,但大事則源於決心,花藝是心境,也是禪意,人生中的無限可能,在戴嗉珍的身上,我們看到了最真切的實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