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金財／佛光大學公共事務學系副教授
日前民進黨中執會通過黨版修憲案，確定「擴大公民參政權，貫徹18歲公民權與18歲被選舉權」、「廢除考試院與監察院兩院，落實三權分立」、「降低修憲門檻」、「縮短新舊任總統看守期間」等方向，並已送請立法院民進黨團依照修憲程序啟動審議。值得關注是，上述修憲主張國民兩黨唯一具有共識是18歲公民權，餘三權分立架構及降低修憲門檻，並無共識。五權憲法框架是中華民國特有憲政體制，一旦變更之，此「中國之國」特色漸減；而下降修憲門檻，恐開啟未來對主權及領土之變更大門。
儘管如此，從此次民進黨修憲主張來看，仍屬漸進式修憲，並無依據其《公投台獨黨綱》及《台灣前途決議文》所揭櫫獨立終極目標前行。民進黨作為一個完全執政的「一致性政府」，最終仍不敢踐行其公投獨立建國願景；卻持守此神主牌，既凝聚也分裂國民意識，現實做法悖離理想倡議，猶如一把「雙面刃」。
降低中華民國的「中國特色」
1991年民進黨通過《公投台獨黨綱》，主張「台灣主權獨立、不屬於中華人民共和國，且台灣主權不及於中國大陸，既是歷史事實，又是現實狀態」。並主張主權獨立之事實制憲建國，批評國民黨一意藉著「全中國唯一合法政府」之虛構，維持大而無當的「中華民國五權憲法體制」，並賴以長期維持反民主之統治與特權。「基於國民主權原理，建立主權獨立自主的台灣共和國及制定新憲法的主張，應交由台灣全體住民以公民投票方式選擇決定。」
換言之，民進黨實踐獨立建國及制新憲的方式是公民投票，然即使2000年陳水扁執政期間所宣布「四不一沒有」政策，也宣稱不會進行統獨公投、兩國論不會入憲、不會宣布獨立、不會變更國號，這等於是悖離《公投台獨黨綱》的主張。但此次民進黨黨版修憲主張廢除考試院、監察院，則符合民進黨長期主張廢除「五權憲法」改為「三權憲法」，藉此降低中華民國的「中國濃度」、「中國特色」。
黨綱及決議文形同虛設
從此次黨版修憲主張來看，並無將「兩國論」入憲，這顯示蔡英文的「中華民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互不隸屬」的兩岸定位說法，是一種「政治論述」而非「法律論述」。根據1999年通過《台灣前途決議文》宣稱，台灣「事實上」已成為一個主權獨立的民主國家，「其主權領域僅及於台澎金馬與其附屬島嶼，以及符合國際法規定之領海與鄰接水域」。台灣「固然依目前憲法稱為中華民國，但與中華人民共和國互不隸屬，既是歷史事實，也是現實狀態」；主張「任何有關獨立現狀的更動」，都必須經由台灣全體住民以公民投票方式決定。
可以說，上述「中華民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互不隸屬」的兩岸定位，是蔡英文於2021年雙十國慶發表「兩國論」立論基礎及依據。但是「獨立現狀的更動」是採取公投方式，既未在《公投法》修法納入，也未在修憲中納入。民進黨即使執政既無依循其《公投台獨黨綱》，也無遵照其《台灣前途決議文》，來架構國家憲政秩序及法律框架、政策實施，使得這一黨綱及決議文形同虛設、徒具形式，成為一種「政治圖騰」，無怪乎前民進黨籍立委朱高正所論「政治是高明騙術」。
現行《公投法》所能通過的議案項目，幾乎封殺所有憲政改革意圖變更現狀的可能性，由於「修憲」不碰主權議題，不涉及因應「國家統一前之需要」、不變更「領土範圍」及牽涉「國號」變動，這無異是宣告民進黨《公投台獨黨綱》及《台灣前途決議文》所倡議以「公民投票方式」建立「台灣共和國」及「變更主權獨立現狀」，實屬形同具文。若以蔡英文總統執政建立起一致性政府，完全掌握行政權及立法權，尚難以實踐台獨，更遑論處於在野黨。
無論是陳水扁或蔡英文政府時代，並無意進行統獨公投、兩國論入憲、變更國號，非不願為也，乃不能也；陳、蔡兩位總統以承認中華民國國號或宣稱中華民國台灣，以求維持現狀，避免觸及中共《反分裂國家法》之政治敏感神經。民進黨黨既承認中華民國，卻又宣稱要公投「獨立建國」；又宣稱「兩岸兩國、互不隸屬」，變更獨立現狀要公投通過。如此理想與政治現實巨大落差，一方面凝聚對中華民國國家認同，一方面又重塑新國民意識，豈不是令台灣人民陷入嚴重國家認同分裂之狀態呼！
照片來源：Unsplash示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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