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翁名劇《As You Like It》描述Jester fool「The fool doth think he is wise, but a wise man knows himself to be a fool.」(作者攝於莎士比亞故居)。
作者/王惠珀
《前言》
魯迅有個阿Q，莎翁名劇《As You Like It》有個Jester Fool。聽眾喜歡皆大歡喜，就有阿Q會說故事讓你開心。
數字會說話，可惜數字會讓一些人開心，讓另一些人因著相對剝奪感而傷心。談數字要有故事性才會生動，可惜以數字說故事的人自以為聰明，老讓自己或長官開心，別人看著就是笨蛋(莎翁名言)。且來說幾個跟數字有關的故事。首圖
《數字的故事》
初識外子洪兄時，他說：「世間有三種謊言：謊言、該死的謊言、以及統計(馬克吐溫引述英國首相統計學家Benjamin Disraeli的話)。妳要相信了，妳就是笨蛋。」我不信邪，嫁了這位學統計的。他以民調、政治版圖及社會科學調查行走一生，經得起考驗。而我也沒有成為笨蛋。
1977年的青澀二人組從密西根大學植物園起跑，跑到當下的自在二人組(攝於Ann Arbor Nichols Arboratum)。
洪兄長跑50年，跑過160,000公里，較生動的說法是繞赤道跑了4圈，繞台灣133圈。他說這兩條腿跑到巴西、波士頓馬拉松，很神氣。我說這兩條腿遇人不淑，操勞一輩子，真倒楣。他想說服我跟跑：「根據統計，每天跑十公里的人可以多活兩年。」我回以：「你耗在跑步的時間就不只兩年」。
我的意思是，同一個數字可以說出南轅北轍的故事。至於要如何不上當，就看個人的造化了。勤閱讀，增廣見聞，訓練邏輯思考，培養獨立判斷，不從眾，是基本功。
《糟蹋數據的廉價故事》
疫情牽涉醫療、公衛、經濟、貿易、人權、法律等層面，因此需要匯聚及分享各層面的情資及見解(impact)，這端靠數據的統整、統計、分析，以及隨之而來的作為。這是行政院層級的功能，可惜我們看不到這些功能在哪裡。
疫情指揮中心在記者會唸著沉悶的數據，只有「點」，看不到有「線、面、體」深度研究的故事，徒留人民狐疑、驚懼(政策與疫害、死亡與藥害…之關聯)、不知何去何從。而媒體則各自瞎掰猜測，鬼打架一整年。
如果將即時數據換成趨勢圖(例如七日平均數、各面向的相關曲線…)，投射在記者會牆上，讓閱眾陪著指揮官思考，這會是刺激產、官、學各路專家腦力激盪的平台，為政府集思廣益，匯聚危機處理的能量。
Google一下「US Covid-19 Updates」，美國的產、官、學人在解讀即時疫情上，有著讓你看不完的緊湊數據，學不完的生動故事。
NY Times Covid-19 Updates及CNN Daily News 經常引用Johns Hopkins University疫情平台的數據。
《廉價的統計》
看著光怪陸離的民調(按讚、call-in、i-voting…)，我會跳腳。我家老兄說：「廉價的統計是謊言，該死的謊言，別當真。」他只在前行政院長賴清德說國民「平均月薪六萬元」時，跳出來投稿，數落了一番。
洪兄跳腳，是因為主計處應該解讀貧富差距與人口學上的相關性，卻捨「收入中位數」而餵給行政院長「平均收入」，誰不知道一個護國神山員工的薪資，可能抵得上百位庶民的薪資。
我跳腳，是因為行政院長醫學出身，有統計基礎知識，理該對民生疾苦有同理心，卻捨可以解讀貧富差距的「收入中位數」，公布阿Q的「平均收入」。
「一碗蚵仔麵線20元」讓人民抓狂，行政院長為主計長緩頰是「小事糊塗，大事清楚」。且來說說民進黨怎麼看「大事清楚」。
《「訂藥價」與「制訂浮動藥價」不一樣》
健保「藥價黑洞」是大事。我曾在監察院邀詢討論健保藥價時(2015年)，解釋健保要永續，必須消弭「藥價黑洞」。這黑洞來自於健保局一個一個藥在訂價(fixed price)。中央政府不該是這種(賣冰淇淋的)格局，該是比照中央銀行「浮動匯率」或經濟部「浮動油價」，制定「浮動藥價」的遊戲規則(drug pricing)。
我舉了「健保浮動藥價公式」，這個公式具有「胡蘿蔔」與「棒子」功能，實證每年可為健保節省至少200億。這200億的藥價黑洞，等於每個國民每年被健保坑了869元冤枉錢(筆者衛生署科技研究計畫報告)。
以筆者的「健保浮動藥價公式」計算藥品給付，可以消弭至少200億藥價黑洞。
這位前健保局總經理(現任主計長)卻四兩撥千金，說：「藥界的利益團體就有八個，彼此都談不攏，我們能做啥？」天啊！作為納保人的代理人，健保局理應為納保人看好荷包，豈可隔岸觀看悍馬相踢，當做無須有所作為的藉口？原來民進黨的「大事清楚」是為官之道。這個政府有太多阿Q，怪不得人民要刪Q。
《結論：官箴》
三國演義敘述劉備入蜀後，命諸葛亮立「治蜀條例」。諸葛亮就教於蜀中能人法正。法正曰：「昔高祖約法三章，黎民皆感其德。願軍師寬刑省法，以慰民望。」
諸葛亮點出蜀中官箴廢弛，曰：「君知其一、未知其二。秦用法暴虐，萬民皆怨，故高祖以寬仁得之。今劉璋喑弱，德政不舉，威刑不肅；君臣之道，漸以陵替。寵之以位，位極則殘；順之以恩，恩竭則慢。所以致弊，實由於此…」(語出資治通鑑)。
觀之當下政壇，不事基建(貧富不均)，不謀脫貧(低薪)，不知民生疾苦，沒有同理心，反正總有數字可以說故事，一皮天下無難事。讀史可以明智，怪不得蔡政府要滅史。
作者簡介
王惠珀，台灣桃園人，台大藥學院學士、美國密西根大學藥學博士。曾任台大醫學院藥學院（系）教授及系主任、長庚大學醫學院天然藥物研究所創所所長、台北醫學大學藥學院長、行政院衛生署藥政處處長等職。專長涵蓋新藥設計開發及藥事管理。
其新藥研究曾獲十五國四十一項發明專利，及獲頒經濟部「國家發明獎」等多項發明與研究貢獻獎，並列名當代名人錄及國際年度專業人士。
王惠珀在藥政管理上致力於以智財權管理藥品之學名藥立法、推動優良藥品製造規範等，以及促成健保藥價「三同政策」。此外並曾開啟專業橋接庶民的「全民用藥教育」計畫、「人民的眼睛」計畫，蓄積藥師參與社區公共衛生及長期照護的能量，獲得行政院「參與及建立制度獎」、藥師典範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