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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宇涉獵》慕尼黑聖母廣場上的鐘聲

優傳媒/ 2021.09.11 23:06

慕尼黑「聖母廣場」上的金聖母雕塑石柱全貌。

 

作者/劉敦仁

 

第一次前往慕尼黑,已經是五十多年前了,應該是1968年的初秋。那次的德國之行不是旅遊,而是為了公事。短短的幾天給我增添不少難以忘懷的記憶。

 

首先我約好拜訪當地一家公司的負責人。從酒店出發,即遇到慕尼黑城市幾乎到處都在施工,交通堵塞得無法形容。到達該公司時,我遲到了約十分鐘。即便我連聲道歉,這位日耳曼商人卻是怒氣沖沖,用乾澀的語氣對我說:

 

“你遲到了十分鐘,很抱歉,我讓秘書另外和你約時間。”

 

沒有等他下逐客令,我悻悻然也沒有和他道別,就步出了他辦公室。當然我沒有再安排時間和他見面,既然日耳曼民族有他的傲氣,那麼我中國人也要保持自己的尊嚴。

 

回到酒店,才知道慕尼黑正在籌辦1972年的奧林匹克運動會,整個城市在進行基礎建設,其中最重要的是鋪設地鐵,同時將路面上的停車場等公共設施,全部移到地下。所以整個城市就奏響了一片施工的「交響樂」。

 

從親眼目睹中,我對日耳曼民族的工程建設效果,產生由衷的敬佩。我第一天看到交通路線從左到右,一夜醒來,就換成從右到左。前一天的左邊設計全部部署停當。

 

也因此我的德國之行,藉公務行程滿足了消閒旅遊,而且還得到一份額外的收穫。當我正漫步在熱鬧街道上,人群中突然有人呼叫我的名字,令我驚喜萬分,居然遠在萬里外的德國街道上,遇到闊別近十年的兩位高中同班同學。其中一位在德國大學深造。我們擁抱後,找到聞名的巴伐利亞 (Bavaria)「黑森林」餐館品嚐當地的烤雞。

 

進入餐館坐定後,我們感到選飲料的尷尬。德國是啤酒王國,而慕尼黑更是王國中的拔尖。我四處張望,只見餐館裡的侍應生,全是高頭大馬,身強力壯的婦女。她們穿著巴伐利亞的傳統服飾,穿梭在餐桌的過道中。只見她們每只手可以拿五個一公升啤酒大杯子,兩隻手握著十個杯子,到了食客餐桌前即利索地將啤酒杯放在每個人的面前,絕不會溢出一滴啤酒,不由被她們的高超技術所震撼。

 

到了問我們要喝哪種啤酒時,我們三個中國年輕人都不具備啤酒肚,我勉強要了一小杯,兩個同學卻是滴酒不沾,只要了一杯橙汁。原本就不喜歡笑的侍應生,此刻看到我們對啤酒的抵觸情緒,更是拉下了臉,轉身走時嘴裡還念念有詞地,好在是德文,我們都不懂,但可以想像是對我們的抱怨。

 

有了那次的經驗,每次我到德國時,只要看到德國女人的「馬臉」,就會和慕尼黑「黑森林」餐館中的遭遇連在一起。我的結論是,也許這就是日耳曼民族基因裡的傳統思維方式吧。

 

慕尼黑和猶太人似乎有著無法理解的糾結。距離城市僅30公里左右的路程,有一所震驚世界的納粹關押猶太人的「達豪集中營」(Dachau) ,我第一次訪問慕尼黑時,特地前往參觀,所有殘害猶太人的方式和工具令人毛骨悚然。

 

納粹德國關押猶太人的「達豪集中營」。

 

另一個悲劇是發生在1972年奧林匹克運動村中。八個號稱為「黑色九月」(Black September) 的恐怖份子,喬裝成奧運村的工作人員,潛入以色列運動員及教練宿舍,於九月五日清晨四點半攻入,先殺害兩名反抗的運動員,再綁架另外九名運動員和教練。此次綁架的目的是要求以色列釋放被關押的恐怖份子,但遭到拒絕,以色列的運動員慘遭殺害,震驚全球,促成後來奧運會加強安全防禦措施,以防類似悲劇發生。

 

實際上德國兩次舉辦奧運會,都留下令人心酸的回憶。第一次是1936年8月在柏林舉辦奧運會,納粹頭子希特勒擺出一副和平友好的虛偽姿態,在奧運會期間盡量收斂反猶太族和領土擴張的企圖,來掩飾「種族滅絕」和「軍國主議」的醜陋面目。而1972年綁架猶太人運動員的悲劇,為慕尼黑留下無法彌補的遺憾和尷尬。

 

「黑色九月」慘案紀念遺址。

 

2019年,我和妻子到德國旅遊,其中就安排了舊地重遊慕尼黑。五十多年前的行程,全要依靠出租車或是公共交通工具。這次來到後,公共交通發展令人耳目一新,地鐵縱貫全市,而且還可以直達郊外各景區。

 

我前一次到德國,整個國家正被分裂為東西德兩部分,首都柏林也成為冷戰時代的東西柏林。2019年的德國之行,整個國家已經統一。

 

我們發現,曾經在東德控制下的城市有一個共性,那就是與西德城市人民比較,似乎更為保守;尤其是對外來的遊客,有意或無意間較易出現冷漠甚至不耐煩的態度。

 

打個比方說,有一回我們抵達萊比錫後,路過火車站裡點心店,聞到剛出爐的麵食香味。我和妻子就進入向櫃檯後的服務生,指著櫃裡的麵點要了三種不同的點心,我話還沒說完,她面帶著激動神情,嘴裡嘰哩咕嚕說著我一個字都聽不懂的德文,我頓時感到「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時不知如何對應。

 

排在我們後面一位好心的年輕德國女士,輕聲地告訴我們,服務生要求你們說完一個種類的購買數量後,再說下一個,如此依序類推,不然她會不知所措。我和妻子恍然大悟。離開那個小點心舖,深感和耳耳曼民族打交道,的確要費一番心思。甚至每次到餐館用餐,都是戰戰兢兢慢條斯理地說出我們要的食物,才換得侍應生向我們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

 

我們在2019年的歐洲99天行程中,安排了五天在德國慕尼黑,從新老交替的城市規劃中一窺慕尼黑的變化。尤其重要的是,慕尼黑的歷史老區在新興產業發展中的特殊風貌。

 

為此,我們沒有在現代化的城區預訂酒店,而是選擇了一間距離老區中心只有地鐵一站路的老酒店 (Torbrau Hotel),房舍古老,地段古老,它位在1337年建造的伊薩城門 (Isartor) 旁,這是慕尼黑遺留下來的四座古老城門之一。地處慕尼黑東邊,因為古城門就在穿越慕尼黑的「伊薩河」旁邊故而得名。

 

慕尼黑老區「伊薩古城樓」。

 

我們抵達酒店時,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伊薩城門」,城塔高達40米。該城門後來又增加了兩座瞭望塔,是原來環城的古城牆城堡。二次大戰時,老城門也難以倖免而遭到轟炸,經過藝術家的縝密設計後,現在再度呈現在世人眼前,是一個重要地標。

 

城門的中間有一排繪畫,是描述巴伐利亞國王路易斯四世 (Louis IV) 的一生功績。這位在十四世紀稱霸歐洲的神聖羅馬帝國國王,1314年繼承了羅馬王位,到1327年又稱帝為意大利國王。他屬於德國享有七百年統治權的維特爾斯巴赫 (Wettelsbach) 朝代的一員。慕尼黑也因此成為這個獨霸一方的王朝中心。我們來到慕尼黑,希圖從歷史大河中找到這個曾經雄踞一方帝國的一絲痕跡。而酒店門前的「伊薩城門」就成為我們旅程的起點。

 

從伊薩地鐵站到中央火車站只有三站,而聞名的慕尼黑古城中心「聖母廣場」(Marien Platz) 介於我們下榻的酒店和火車站之間。

 

「聖母廣場」的整個結構和其他歐洲城市的著名歷史廣場略有不同。它是巴伐利亞「獅子亨利公爵」(Duke Henry the Lion 1129-1195) 於1158年下令建造的,一開始是為作為市場買賣而設計。直到1638年,麥克希米利安 (Duke Maximilian I 1573-1651) 為感恩於瑞典在「三十年戰爭」中沒有毀掉這座城市,使它安然無恙地回到巴伐利亞手中,所以下令建造這座「聖母廣場」,並且在廣場上豎立了一座高十一米的「聖母石柱」(Mariensaule),是「天國之后」的象徵。整座石柱以花崗岩為材質,頂上有金聖母立像,是慕尼黑城市的保護神。

 

聖母立柱的底座有四個天使與野獸搏鬥的雕塑,搏鬥的野獸分別是:獅子代表戰爭,雞頭蛇身怪獸代表瘟疫,龍代表饑荒,蛇代表異端,象徵著聖母庇佑慕尼黑,使其能遠離災難。

 

筆者夫婦在「聖母廣場」仰望聖母柱最頂端的金聖母雕塑。

 

「新市政中心」(Neues Rathaus) 是1908年建造的新市府辦公大樓。建築師參考了比利時布魯塞爾及奧地利維也納市政大樓,設計出慕尼黑的新市政大廈。規模比布魯塞爾的市政大樓大,造型上更接近於維也納的總體設計,但有青出於藍之勢。

 

「聖母廣場」周圍古老建築和傳統教堂琳瑯滿目,原來的市政府老樓就在廣場旁邊,因為太小不敷使用,所以在1867年至1874年,在廣場東邊興建了新市府第一期工程;完工後才發現根本無法容納所有的員工,1887年又開始購買旁邊的土地, 到1892年全部竣工。

 

1898年開始建造大廈中間高達96米的樓塔。新市府總面積為9159平方公尺,共有400間辦公室。地下室為一座帶有濃郁巴伐利亞佈局的餐館 (Ratskeller) ,對外開放營業,一樓也劃出部分面積租予商舖。政府與民間合作無間。

 

面對聖母廣場的新市府大廈全景。

 

全部建築採用的是新歌德式造型,面對廣場的正門,總長度為98.5米。它的整個正面設計,無論是建築或雕塑,都是傳世的精美佳作。尤其是大廈中央的高塔,除了設計有攝政王子蕾特波爾德 (Prince Regent Luitpold 1825-1912) 的騎姿雕塑外,還有巴伐利亞王國最早的四位君主雕塑。新市政大廈在1909年正式啟用,二次大戰末期,於1944年遭盟軍轟炸嚴重損毀,1990年完成整修。

 

新市府最吸引遊客的部分,是大廈高塔上兩層精美絕倫的大鐘 (Rathaus-Glockenspiel)。它是由43座大小不同的鐘組成的大鐘,總重量超越7000公斤,可以連續演奏四種不同的樂章達12到15分鐘。每天上午11時及中午12時兩次奏樂,每年三月到十月則增加下午5時一場。

 

新市府「鐘塔」。

 

每當鐘聲響起,鐘塔兩層格子裡32個造型人物,隨著樂曲前後循環轉動表演。上一層是描述威廉五世公爵 (Duke William V 1548-1626) 的婚禮故事,下一層是有關1517年慕尼黑發生瘟疫後,忠於公爵的舞蹈家庫珀 (Cooper) 通過舞蹈來表達堅忍和忠誠。現在這個傳統的舞蹈已成為慕尼黑每七年舉行一次的公眾表演節目,只是至今沒有人能解釋,為什麼要等七年才能看到這個表演。

 

從鐘聲中傳出的是思古幽情,也是對已經褪色的權勢的無法忘懷,代表著日耳曼民族基因裡的錚錚傲骨。給當地人在這個超現代的城市中,回憶著祖先你爭我奪的生存之道。這兩次鐘聲,帶給國際旅遊者的是那些進進出出的金屬人物表達的風趣和幽默,配上優雅而深沉的樂章,敘述著先輩的光輝,從而展現日耳曼民族的優越感。

 

最值得一探究竟的歷史古蹟是「聖母廣場」上的「內城皇宮」(Residenz) ,它是德國維特爾斯巴赫王朝的皇宮,也是德國最大的內城皇宮。1385年開始建造,起初只是一座簡樸的防禦城堡,經過歷代王朝的增建,「內城皇宮」的規模逐漸擴大,整個皇宮擁有十個庭院,130間廳房,還有一座教堂,一幢可容納一千名觀眾的劇院,以及馬場等設施,氣勢磅礴。

 

慕尼黑「內城皇宮」鳥瞰全貌。

 

維特爾斯巴赫王朝自1180年到1918年,整整統治了巴伐利亞七百年之久。經過歷代王朝的潛心經營,積累了整座皇宮裡無數的無價之寶,令人眼花撩亂。在國王魯德維格一世 (Ludwig I 1786-1868) 執政時(1825-1848),命建築師利奧.馮.克冷茲 (Leo von Klenze 1784-1864) 設計建造了國王宮殿 (Konigsbau) ,自1825年開始建造,到1835年方始竣工,造就了這座德國最輝煌的城市皇宮。

 

自1508年到1918年王朝沒落,「內城皇宮」就是巴伐利亞歷代公爵、攝政王及國王的宮殿。其建築造型也隨著時代而有文藝復興、巴洛克、洛可可、新古典主義等風格變化,在穿越整座皇宮時令人目不暇接。

 

在這些時代交錯的藝術造型中,最能吸引遊客眼球的要算「古董大廳」(Antiquarium) 。這是巴伐利亞公爵阿爾勃來希特五世 (Duke Albrechet V 1528-1579) ,在1568年下令增建的一個大廳,目的是陳列他私人收藏的古董雕塑珍品。後來他的繼承人威廉五世公爵 (Duke William V) 及王孫麥克米利安一世攝政王 (Maximillian I 1573-1651), 將該古董收藏大廳裝飾成慶祝盛典或是舉行宴會的大廳。

 

皇宮中的古董收藏大廳。

筆者在古董收藏大廳仰首欣賞穹頂的油畫。

 

在老城參觀時,我們在這間美輪美奐的大廳中不捨離去。它分成上下兩層,底層為古董大廳,上層則為古老的圖書館。一進入大廳,排成一長條的方塊地磚立即進入眼簾,透發出整間大廳寬敞而幽深的感覺。兩邊各有十七扇對開的窗戶,為廳內增加柔和而舒適的光線,同時成為大廳穹頂的基座,形成一個整體。穹頂空間都是精美油畫。二次大戰時穹頂中間部分遭到嚴重炸毀,接著又受到雨水潮氣的侵蝕,整個穹頂曾嚴重損毀,後經修復重現風姿。

 

窗戶間陳列著大理石雕琢的歐洲歷代重要君王和貴族的半身像,和懸掛在牆上的油畫,以及一字排開的吊頂水晶宮燈,無不供人領略整座大廳的無價之感!

 

皇宮中古董收藏大廳裡保存的聖喬治雕塑,全是珍奇寶石製作而成。

 

參觀結束後,我們到對面「聖母廣場」新市府大廈地下室餐廳用餐。哪知早已高朋滿座,只見德國人興高采烈地喝著啤酒,高談闊論,展現出慕尼黑人樂觀進取的精神面貌,和東德時代統治下的居民判若兩人。由於日耳曼是肉食民族,望見侍應生給食客端上的菜餚,幾乎是肉類成為重點,於是我們轉去酒店附近的一間中國餐館,宋姓女老闆來自台灣,很有慕尼黑人的爽朗個性,特地為我們製作了一道味美的豆腐清蒸海鱸。

 

餐後我們在酒店旁邊小街上發現一家意大利餐館,名字就是「意大利」,當晚前去一探究竟。其烹製的菜餚,幾乎與在意大利小城鎮的無分軒輊,我們不僅盡享美食,也感受到意大利人在異地的打拼精神。

 

當行走在回酒店的途中時,附近的教堂傳來清脆悅耳的報時鐘聲,和「聖母廣場」上新市府鐘樓裡傳出、帶有歷史傳統的優雅音樂連成一片,使得這座擁有諸多現代化建設的城市,反映出新老交替的繽紛多彩。我們思索著,此刻城區裡的「維克土阿利恩市場」(Viktualienmarkt) 露天啤酒園應該是一片喧鬧,正熱情奔放地享受著多種多樣的啤酒,大快朵頤地切著不同的香腸和牛排吧。

 

漫步在現代化的建築群中,眼前恍惚的卻是古老的「聖母廣場」,如同千年的歷史,隱藏在神秘又帶有幾分浪漫的路燈中,向過往路人低吟著往日的輝煌和光榮。這「古老」和「先進」交織成一個繁榮而進取的城市,是懷念也是期待!

 

(2021年9月2日完稿於溫哥華)

 

作者簡介

劉敦仁,出生於上海,幼年時隨父母遷居臺灣,在臺灣修畢大學後,負笈西班牙,專研西班牙文學及世界藝術史,後移居義大利,在梵蒂岡擔任大公會新聞辦公室中文組工作,工作結束後,入羅馬大學研習宗教考古,專題為羅馬的地下古墓。

 

1960年代曾任聯合報駐馬德里及羅馬特派員,撰寫歐洲文化藝術航訊,頗富盛名。 其後因工作需要,移居加拿大,先後在多倫多大學和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研究院繼續西班牙文學研究,隨後在加拿大從事教學工作,並赴英國及上海等地講學逾14年。

 

1978年第一次作大陸之行,此行使他決定放棄教學工作,而轉為文化交流,進行美國、加拿大和大陸之間的教育和文化交流工作迄今。

 

2012年是中華民族建立共和百周年的一年, 他特地邀請了六十餘位辛亥先輩後裔執筆撰文, 並彙編成《民族魂》一書出版。近作外交耆宿劉師舜大使的傳記,是他費時十年的心血結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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