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海集團創辦人郭台銘瀟灑退場,回歸英雄本色。(圖/郭台銘辦公室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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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經兩個月,兜了一大圈,郭台銘終於決定不登記參加總統大選。
費了這許多周折,回到應然,可見對郭台銘而言,不是個容易的決定。但是一旦做了決定,即刻變得雲淡風輕 ; 可見那些原來就可以天下本無事的日子,竟然沸沸揚揚,究其實無非就是庸人自擾。郭台銘成就非凡,豈是庸人,然其難抗心病,不敵外誘,方才迫得自陷泥淖並一度淪為庸人。
再幹練的人都避免不了庸人化,足證人生應對進退之拿揑誠非易事 ; 何況素來前進成習,不知退下為何物的郭大首富。
其實,影響郭決定退下的原因,説法再多,都抵不過「正當性」三個字。他從國民黨初選敗下陣來,是人所共知的事實 ; 他在初選之初表示過一定遵守初選結果,也在眾人記憶之中。當此情況下,他若一意投入大選,如何自圓其説?不能自圓其説,便不具「正當性」,便會受到無窮無盡的揶揄、質疑、指責,《優傳媒》也早早以「敗選的人,沒有闖入的資格」為題表述此意見(7/20/19)。則進既無路,退又不願,設若再嚐敗績,從此光環盡失,辱駡隨身,郭董之後半生豈堪聞問?
台灣社會固久已受人詬病視「正當性」如無物,加之正逢「才當市長就選總統」的惡例當前,較郭之不具正當性猶有過之,郭若不服初選憤而上路,誰奈其何?然而也切莫忘記,台灣社會人人早已練就一身駡人的本事,祇要犯到眾怒,大街小巷肯定一片駡聲,且代代相傳,久久不息。因此如何避免遭駡,乃知名人士之必修功課,郭董動見觀瞻,哪能例外?至於剛選上市長就落跑的人,自有他自己要收拾的後果,不必由郭幫著加柴添火,更無須郭一馬當先奮勇打火。祇要郭能避開,台灣社會分辨是非的良心,自會找到正確的地方落腳。
簡單而明顯的道理是,選舉少不了要指著對手説三道四,但若本身連「正當性」的檢驗都通不過,又拿什麼説別人不具「正當性」?總統大選若落得不具正當性的一丘之貉網內互打,則不僅國不成國,恐怕身為民主政治主心骨的選舉制度,都將加速崩滅。
「正當性」之所以重要,在於「名正言順」概念之深植人心。近世以來雖因束縛解放、言禁大開,致有競走偏鋒而呈光怪陸離之民主異化現象,然則「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則言不順 ; 言不順,則事不成」的古訓,總結的不是教條,乃生活經驗中之人性至理,庶民老嫗無不瑯瑯上口,一旦行事明顯難洽起碼的「正名」標準,自是惡言必至。此等惡言一經蔓延擴散,輿論之必大收殺人之效,也無須驚怪。
道理並不複雜,但人與善的距離向來不如與惡比鄰,否則不需要花兩個月遲遲難決。不過正因如此,郭台銘之最終決定等同宣告,「正當性」是政治人物應對進退、立身行事的首要思慮。他用自己的急流勇退標舉了「正當性」的當代價值 —「正當性」不待他人要求,「正當性」是政治人物的自我逼迫,「正當性」必須付出放棄和有所承擔,「正當性」就是要多多創造受人支持和敬重的資格,「正當性」應該消除妖氛成為政壇顯學。
花了兩個月,郭台銘做了一個合乎他一貫風格和既定身份的決定。兩個月來,絕大多數的人認定他會參選,認定他服不了輸,忍不下氣,認定他不惜大把撒錢、胡亂結盟,也要贏回顏面。結果,他無異英雄式地回答了大家 : 參選是平凡人的決定,不參選才是覇氣 ; 不參選而循更多其他方法,實現改革歪風與服務人群的承諾和願望,才更見英雄本色。
這是一個從庸人自擾回歸英雄本色的故事,為極端庸俗化的台灣政治劇場注入無限傳奇性、未來性、充滿想像空間的張力。且讓未來的總統充其量做個一部份人的人形立牌,而讓更多的人因協同某些人(比如郭台銘)以非總統身份準備踏出的每一個正確腳步(必須是),找到台灣應走的道路。
老實説,總統為患台灣已歷三十年之久,幾是台灣最受嫌厭的人,甚至不覺其存在有其必要。更老實説,台灣不在乎有沒有總統,而在乎有沒有真正能為台灣做事的人 ; 今後的台灣要學習 : 沒有總統,也能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