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別姬》中的小豆子，或著稱作程蝶衣，就是這樣一個為愛而演，活在戲中的美人。
當然，被選作旦角的小豆子扮作女生是沒得選的，而且最開始小豆子排斥了好一段時間，「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這句台詞小豆子念了好幾次都還是念「我本是男兒郎，又不是女嬌娥」，固執與倔強讓他受了不少師傅的打罵。只是有一次，最照顧小豆子的師哥小石頭因為他的固執行為被連累，第一次大聲斥責他「我讓你錯！我讓你錯！」終於讓小豆子願意講出「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圍繞著小豆子的戲班所有人都不自覺浮出笑容。
仔細想來，小豆子好不容易迸出的這句，似乎就是為了他的師哥。
小豆子是什麼時候真正意識到自己愛上了小石頭師哥呢？說不定觀眾比小豆子還要更早猜到。兩人在為王公公出演後在王公公的宅邸找到了好多寶貝，其中有一把真劍吸引了小石頭的目光，他將劍拿起拉出鞘後說道：「霸王要有這把劍，早就把劉邦給宰了！當上了皇上，（對小豆子）那你就是正宮娘娘了！」聽到小石頭這樣的承諾，小豆子愣了一秒，截然說出：「師哥，我準送你這把劍！」從這刻起，這把劍在小豆子心中就與和師哥的感情關係繫上連結。
長大後的兩人有了自己的藝名，小石頭叫段小樓，小豆子叫程蝶衣，兩人合演的京戲《霸王別姬》名震京師。戲演得更好，程蝶衣戲似乎也入得更深，這個時候程蝶衣的情感已經不需要觀眾用猜的了。段小樓在八大胡同救了一個窯姐菊仙，程蝶衣聽說後立刻嫉妒起來，嘴巴上卻用師傅教誨過的「從一而終」批評小樓貪玩。之後蝶衣跟小樓的對話點出了蝶衣入戲的宿命：
蝶衣：「師哥！就讓我跟你好好唱一輩子戲，不行嗎？說的是一輩子！差一年，一個月，一天，一時辰，都不算一輩子！」
小樓：「……蝶衣，你可真是不瘋魔不成活啊！唱戲得瘋魔，不假！可要是活著也瘋魔，在這人世上，在這凡人堆裡，咱們可怎麼活？」
小樓不懂，蝶衣瘋魔的不只是戲，更是一段自己渴望的戀情。當小樓真的決定要娶菊仙為妻，蝶衣跟他吵，小樓狠心離別時說的最後那句「我是假霸王，你是真虞姬！」又點出了這段感情的真相：只有虞姬有意，霸王根本無情。之後蝶衣從愛慕他的袁四爺那裡找到了王公公的那把真劍，他拿給了小樓看，心中揣著小樓可能還會記得他還是小石頭時的承諾的微小希望，換來的是小樓的一句「嗯！好劍！」失望的蝶衣從此跟小樓分道揚鑣，發誓不再與小樓同台演出。
小樓不懂，但他身邊的菊仙卻把程蝶衣這個男人的情感看得很透，菊仙隱約感覺到蝶衣有想辦法跟她競爭，即使這是一場菊仙穩贏的競爭。菊仙提防他，嘲諷他，但同時她也最能感受到蝶衣在情感上的失落，幾次都是菊仙先於小樓主動安慰他，即使蝶衣不屑。這兩人的競爭結束於文革的一次批鬥，小樓當著紅衛兵的面與曾身為窯姐的菊仙劃清界線，菊仙在此刻才真正了解到蝶衣一直以來的感受，她和蝶衣對小樓的感情或許都太重，兩人的競爭最後只能在小樓的隨意和薄情下一同受傷。菊仙在批鬥結束後將那把真劍交給蝶衣，然後穿著嫁衣上吊了。
十一年後，共有二十二年沒同台唱戲的小樓和蝶衣為了京劇院走台再次一同站到台上，只是兩人都有了年紀，年紀較大的小樓先是喊不靈了，老了，摘下鬍子，凝視著蝶衣笑說：
「小尼姑年方二八！」
蝶衣：「……正青春，被師父削去了頭髮。」
小樓：「我本是男兒郎！」
蝶衣：「又不是女嬌娥！」
小樓：「錯了！又錯了！」
蝶衣：「……我本是男兒郎，又不是女嬌娥。」
是啊，蝶衣終究不是虞姬，不是女嬌娥啊！在這樣無法理解這種情感的凡人堆裡，面對著永遠的假霸王，他可怎麼活呢？「來！我們再來！」兩人再了排一次虞姬自刎的那幕，蝶衣拔出小樓身上配戴的那把真劍，自刎了。他不用再卸妝了，他就要以虞姬的身分死在台上，他就是真虞姬。
（圖片來源：IMDb）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