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平常日的晚上,新加坡小印度區如往常般熱鬧滾滾,路邊的小販、販賣紀念品的商家燈火通明。雜沓的人潮來來往往,印度餐廳傳出的香料味,隨著烹煮食物時的熱氣,飄散在空氣中,在熱帶夏夜的晚風吹拂下,散發出東南亞國家獨有的文化交融氣息。
去年11月小印度區發生40多年來的首起暴動,一個印度外勞因為被接駁的巴士撞死,引發了400多個外勞參與暴動。儘管事件很快在幾小時內平息,卻仿如一記重鎚打在新加坡社會,全世界媒體關注起外勞在新加坡的勞動權益。
客工首年須還仲介費
一出狀況就負債累累
踏進小印度區的一間印度快餐店,看似與其他餐廳沒什麼兩樣,店面前的一張小桌子,圍繞著幾個年輕人,好幾個印度外勞向他們領取票卡,這裡是與非營利組織「客工亦重」(TWC2)合作的救濟廚房(Soup Kitchen),專門提供目前無法工作的外勞一點足以果腹的餐食。
新加坡因為本身人力不足,需要大量勞力的基礎建設行業如建築業,用的多是印度、孟加拉或中國大陸工人。
來自孟加拉的26歲Seemon本來有間T-Shirt工廠,但生意不好收掉,付了仲介費6000元新幣(約新台幣13萬8000元)到新加坡,希望改善家裡生活。但來了三個月後受傷,雇主不肯付醫藥費,每個月薪水800元扣掉房租、洗衣費等,實際上只領了300元,雇主要遣返他,他抵死不從,因為家中父母兩老還在等他寄錢回家,「遣返我,我會死,他們也會死」。
這些外勞來到新加坡,要先付6000到1萬新幣不等的仲介費,平均一天工作10到12小時,月領約600到1000新幣的薪水,等於第一年都在還仲介費,幾乎無法存錢。
因此外勞時時必須擔心被炒魷魚、受傷,一旦出狀況就得負債累累。「客工亦重」副總歐偉鵬說,即使客工沒受傷,薪水按時領,他們依舊感到無比的壓力。
新加坡截至2013年中,共有540萬人口,其中有200萬是外國人,而這200萬人中又有一半約100萬人在新加坡從事勞力工作,舉凡建築業、製造業、餐飲服務業、清潔業等,都看得到他們的蹤跡。新加坡稱這些外勞為「客工」。
感覺生活空間被壓縮
星民眾排外情緒滋長
去年獲得金馬獎最佳影片的「爸媽不在家」,把外籍女傭在新加坡的生活描寫得很寫實,女主人怕外傭逃跑扣護照的情節,在歐美國家觀眾眼中似乎不可思議,但在新加坡,比起扣護照還有更令外傭害怕的事情。
2010年約有20萬持工作准證(Work Permit)的家事女傭在新加坡工作,平均約每五戶就有一戶聘僱外傭,而外傭在新加坡遭虐待的新聞並不少見。
「海峽時報」(Straits Times)曾報導,來自印尼的34歲卡妮法(Kanifah)被雇主打碎門牙、用剪刀刺肩膀、用磨辣椒的杵打頭,只因為卡妮法沒有把地板擦乾淨,或是燙衣服沒有燙好,雇主一天只給卡妮法一餐,還把她鎖在小房間裡避免她逃跑。最後雇主決定在不通知仲介的狀況下,把她送回印尼。這種案例並非個案。
新加坡多從菲律賓或是印尼引進家事外傭,其他也有來自緬甸、孟加拉、斯里蘭卡。由於印尼將逐步減少輸出家事女傭,新加坡政府正計畫從其他國家引進女傭。
非營利組織「情義之家」(Humanitarian Organization for Migration Economics)發現,相較於會講英文的菲律賓或印尼女傭,來自緬甸、柬埔寨或孟加拉的女傭,因為經驗不多,不會講英文,加上沒有社群的支持,出了事往往不知找誰求助。
近年來因為大量的外國人力聚集,讓新加坡人感到生活空間被壓縮,感到原本熟悉的生活似乎一點一點正在改變,排外情緒開始滋長。
日前曾發生新加坡網友在網路上攻擊菲律賓人在新加坡慶祝獨立日的活動,這些抗議者認為菲律賓人「無權在烏節路舉辦獨立日活動」。有分析認為,抗議者可能不滿外來者「接管」了象徵新加坡的烏節路。
假日外勞聚集取暖
尋求情緒出口
若不是為了家庭,誰願意離鄉背井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國度,未賺錢就先負債替人打工。假日成了這些外勞或是家事外傭唯一的情緒出口,因此印度或孟加拉外勞就會聚集在小印度;來自菲律賓或印尼的外傭們就聚集在烏節路;來自中國大陸的外勞聚集在牛車水,與同鄉話家常,讓自己感到不那麼孤單。
誠如歐偉鵬所說,對客工或外勞來說,能與自己的族群在一起很愉快,他們往往希望賺幾年錢,就能回到家鄉。他們需要的不是完全融入新加坡社會,而是當他們在新加坡時,至少要享有基本的尊嚴,有人提供他們適當的住房、社會保險、勞動條件和娛樂機會。
這些外勞做的工作,多數是新加坡人不願意做的,因此如何保持適當的速度引進外來人力,以達到預期的經濟成長和滿足國內需求;但又不會讓新加坡本地人感到受威脅,同時要確保這些外勞能享有基本的勞動人權,有適當的申訴管道和足夠的休閒空間,維持各方的平衡,是新加坡政府未來幾年必須面對的挑戰。(詳細內容請參閱全球中央雜誌9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