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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青年貧窮化:邁向資崩世代

立報/本報訊 2014.03.27 00:00
■林柏儀

當代青年的思想與行動狀況,從台灣批判性學術社群舉辦的各種研討會議中,可以觀察到一些有意思的現象。例如台社學會2013年舉辦的「重返民間:從規範性論述到在地歷史解釋」研討會,有比往年更多的青年行動者與會發表。細究內容我們不難感受到,的確有許多青年在社會各個領域,進行了各種的行動與反思,甚至面對著某種「共同挑戰」。

漂泊一代如何「不逃往別處的逃離」?

舉例來說,2013台社學會研討會裡的一場「漂泊的一代:當代中國青年身分認同」Panel,四篇針對中國大陸青年處境的相關文章,閱讀起來竟有種「普世」之感。來自上海大學的王翔,他寫了〈漂泊一代:以「漂泊」為視角看中國當代青年主體〉,文章裡面指出的社會氛圍,與從過去到現在的台灣,是如此地相似。文章寫到:

「在『經濟建設』的軌道裡,以『收編』漂泊者為基礎,生產出了『成功者』。所以漂泊者其實是不被看見的,被看見的只有成功者。……對青年人來說,這是一個離開了錢,什麼都無從談起的年代。……你賺得越多,你就越重要。反之,你就越是被邊緣化,甚至被污名化。」(王翔,2013:2-3)

王翔將廣大的中國青年,區分為「漂泊者」與「成功者」。他觀察到實際上作為被經濟發展成果排拒在外的「漂泊者」,鞏固起了相當少數、受眾所矚目的「成功者」們:

「……在這樣的狀況下,當一個『漂泊者』要表達自我的時候,他需要把自己講述成一個『成功者』,或未來的『成功者』的形象,才易於被大眾接受。」(王翔,2013:3)

換言之,這個時代的共同規則是:得要努力追求成為一個「成功者」,才會有希望、才會被認可。但是:

「這裡有一個基本的事實,在『經濟建設』的機制裡面,不是所有的青年人都能夠成為『成功者』。」(王翔,2013:3)。

甚至,漂泊青年不只被迫「漂泊」,當沒有出路時,還要承受輿論上的貶抑:

「當多數人被『繁榮』的魔咒剝奪了理想,除了混口飯吃,再也找不回當初的夢,也找不到語言來描述自己的時候,他們被看做是『個人主義者』,『沒有信仰的一代』『沒有理想的年輕人』。」(王翔,2013:6)

看來,「草莓族」的青年罵名是不分國界的。然而,儘管青年遭遇的匱乏與貶抑連番而至,王翔仍試著肯認:

「我所謂的這些『漂泊者』,其中有一部分是這個時代的理想主義者。」(王翔,2013:4)

被排除的青年們,不全然會依附體制的價值,他們也有不少人士選擇要走一條不同的路,挑戰既成的社會觀念。

有如研討會中另一位發表者李雲,在〈無處安放的青春—漂泊狀態中的求學邊緣群體〉中進一步對青年「漂泊者」深具期許地提問:

「究竟是應該『生活在別處』還是尋求某種『不逃往別處的逃離』?」(李雲,2013:6)。

是的,我們都想逃離這一切的壓迫,但我們究竟能逃去哪裡?「不逃往別處的逃離」,究竟該是什麼?

面對全球性的青年困境

青年對未來惶恐焦慮、表現不佳將遭到貶抑的種種狀況,其實也並非只發生在中國大陸。中國大陸至少還在充滿希望的「經濟起飛」階段。在成熟資本主義國家裡面,問題更加嚴峻,不論是歐洲、美國、台灣……,青年困境可以說是席捲了整個世界。我們越來越沒有別處可逃。

譬如說,歐洲這幾年有一個叫「precariat」的詞被發明出來─它是整合「precarious」和「proletariat」兩個字而來的,或許可以翻譯為「無產遊民」或是「不穩定的無產者」,經常用來指涉年輕的「失落一代」。

「precariat」這詞彙要說明的是:通常過去無產者的處境,是作為受雇的工人階級──因為沒有生產工具、必須出賣自身勞動力、忍受剝削、以換取工資。然而,經濟危機年代的無產者,處境或許更為悲慘,他可能「連出賣勞動力的機會都沒有」,有如當前廣大的青年失業者處境,連工作都不可得。其中不少甚至還得背負學貸,比一般無產階級更缺乏工作上的議價能力,成為債務壓力下的工作奴隸。

就是在經濟與政治都處於先進宰制地位的美國,它的青年也同樣困境重重。根據美國政府統計指出:當前美國大學學貸的狀況,已經到了平均每個大學畢業生背負了2萬6千美金以上,也就是將近80萬元新台幣的學貸。

巨額學貸讓一切的青年「夢想」、「理想」,都成空談。人們被迫向「正常生活」靠攏,規訓自身找到一份還得起學貸的工作,是一切優先。況且,80萬學貸還只是個平均數,很多人唸得更久、唸了私立大學,得負擔更貴的學費。無怪乎,2011年青年發起的占領華爾街運動中,其中有一個最主要的訴求就是要:「反對人民背債」、「取消學貸債務」;相關的理論介入者也指明,反對債務已是當代無產者鬥爭上的一項關鍵標的。

面對青年貧窮化的「資崩世代」

回首台灣,狀況為何?

台灣也面臨青年貧窮化的狀況,應當是普遍的共識了。問題在於,原因為何?怎麼解決?似乎還沒有共識。

還記得,我和幾位朋友在2008年中,那時候民進黨政府剛下臺,我們曾寫了一篇稱為〈面對青年貧窮化宣言〉的文章,試著分析當時台灣青年貧窮的問題。

文章中,我們歸納當代台灣青年貧窮化有四個方向:一個是「勞動條件的惡化與彈性化」;第二個是「教育費用的擴張和文憑貶值」;第三是「生活費用的高漲和消費社會的席捲」;第四個是「稅制不公下的財政危機和世代不正義」。如今看來,四個向度的問題在綠營執政的2000-2008,和藍營執政的2008至今,都沒有多大差別,是一致地惡化。

新一代的青年受雇者面臨的是日益惡化、沒有前景的就業與生活環境。這問題很明顯不只是發生在某個藍綠政黨執政的時期。它和經貿政策上是否親中、反中,似乎也沒有明顯關聯。儘管日益有觀點認為兩者有關,但兩種方向的推論皆有:兩岸經貿整合將強化青年貧窮化,或不盡速經貿整合將導致青年貧窮化。平心而論,或許兩種推論皆有所誇大。例如,ECFA簽定前後,台灣受雇者的實質薪資其實並無明顯變動。

相對地,台灣內部自身的「資本主義因素」,縱容資產階級大肆剝削與掠奪工人階級、將各種公共服務私有化,才是導致青年貧窮化最主要的原因。這影響遠大於各種外部經貿整合因素,卻高度被忽視了。我們還欠缺一個堅實對抗青年貧窮化及其結構原因的青年勞工運動,來真的「奪回我們的未來」。

近來,開始有學者與社運稱這樣一個青年貧窮世代為「崩世代」。我們想進一步延伸:這「崩世代」的意涵,有沒有可能不只是描述自身貧窮的「崩世代」,而是一個包含階級敵對指涉、以及帶有行動意涵的「資崩世代 」嗎?(註)

所謂的「資崩世代」指的是,一方面,青年將會看穿「崩世代」為何而「崩」,正視它和資本主義體制的緊密關聯為何。二方面則是,青年能否就是去改變這個體制的世代,所謂採取行動、崩解資本主義的世代?

資本主義不會自己崩解。儘管有危機趨勢,它還是可能藉由擴大剝削、剝奪福利、惡化財政……等方式,繼續苟延殘喘,除非它的「掘墳人」真正出現。換句話說,「資崩世代」必須是一個包含作為行動主體的概念,否則它無法是對客觀現實的正確描述。

根本的「不逃往別處的逃離」或許就在此。「資本主義創造了它自己的掘墳人」、「工人階級的解放只能是工人階級本身的事業」這兩句話,對於當今的「資崩世代」們而言,也仍是一樣具有啟發性的。(英國倫敦大學Goldsmiths學院社會學博士生)

註:「資崩世代」這概念和詞彙,是筆者和友人陳柏謙私下討論時,由他所提出來的。特別在此註明與感謝。

本文修改自拙文〈邁向「資崩世代」〉,發表於《台灣社會研究》季刊第94期,2014年3月。頁199-212。

參考資料:

王翔,2013。〈漂泊一代:以『漂泊』為視角看中國當代青年主體〉,發表於「台社學會2013年年會『重返民間:從規範性論述到在地歷史解釋』研討會」,臺北:台灣社會研究學會,2013.10.05-06。

李雲,2013,〈無處安放的青春——漂泊狀態中的求學邊緣群體〉,發表於「台社學會2013年年會「重返民間:從規範性論述到在地歷史解釋」研討會」,臺北:台灣社會研究學會,2013.10.05-06。

(圖說)青平台基金會2011年3月29日在台北舉行「拒絕畢業即負債‧反對青年貧窮化」記者會,多名青年現身演出行動劇,呼籲政府正視青年貧窮問題。(圖文/中央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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