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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夜書 知青一代轉型的生活見證

立報/本報訊 2013.11.17 00:00

日夜書

作者:韓少功

出版社:聯經

ISBN:9789570843026

【本報訊】韓少功最新的長篇小說《日夜書》,內容描述在白馬湖一起生活的5位朋友,他們30年以來各自命運交會的軌跡。小說從浪蕩不羈、後來成為前衛藝術家的知青姚大甲開始寫起,一直到擅長理論的知青精神領袖馬濤的女兒意外去世,通過日、夜的書寫,體現時間的漫長感。

小說藉由知青年代到轉型時期的人生軌跡和恩怨糾葛,折射出人性的光輝和時代的變遷。作者栩栩如生刻畫了「後知青」官員、工人、民營企業家、藝術家、流亡者等各種不同的人物形象。

年少遠離原有生活的新鮮與不安,步入社會的挫敗,因應時序變換而驚覺自己已然失去籌碼,使得這一代人既邊緣又主流,既畸零荒誕又不缺乏普世的喜悅,繼而顯現他們性格中的矛盾與光輝。

內文試讀

這一天,我沒留意時間已經越過危險的上午十點,仍在吹噓自己的腹肌。但大甲把我的肚皮仔細審查,絕不容許我用四個肉塊冒充八個肉塊,也不容許肥肉冒充肌肉。

「你也肯定沒有一百一。」他說。

「怎麼沒有?我前幾天還秤過。」

「你秤的時候,肯定喝足了水。」

「還憋了三天屎尿吧?」

旁人開始起鬨。賭!賭!一定要賭!……這使我奇怪,體重這事有什麼好爭的?爭贏了如何?沒爭贏又如何?直到大甲高高興興在地上拍出幾張飯票,我才恍然大悟:陰謀原來在這裡。

關於要不要刮去鞋底的泥塊,關於要不要摘下帽子和脫下棉衣,關於要不要撒完尿再上秤……我們爭議了好久。爭到最無聊時,大甲居然說我頭髮太多,蓄意欺騙黨和人民,因此必須減除毛重半斤。看看,半斤毛重,心思夠狠毒吧?總之,在他們花樣百出惡意昭昭的聯手陷害下,我從秤鉤上跳下來,聽到他們一陣歡呼,眼睜睜地看著八張飯票被大甲奪走,然後給幫凶們一一分發。

這是不是下流無恥,我不想控訴。我只是第二天上工時再下戰表:「公用鱉,我們比一比認繁體字。賭十張飯票,一張票三個字。」

「那不行。要比就比俯臥撐。」

「比投籃?標準距離,一人十個球。」

「你想反攻倒算?好,老子同情你,給你這個機會。這樣吧,你當大家的面吃一塊死人骨頭。」

他指了指身邊一堆白花花的碎片,是大家開荒時刨出來的。

我掂了掂一片碎骨,覺得陰氣襲人,汙濁發霉,有一種鹹魚味,但我嘴上還得硬。「十張飯票太少了。」

「你不敢吃就是不敢吃。」

「我腦膜炎?你要我吃我就吃?」

「我賭二十張!」

「我今天沒興趣……」

「二十五!」

其他人覺得有戲可看了,圍上前來,七嘴八舌,手舞足蹈,大加評點或挑唆,使大甲更為得意地把賭注一再加碼。三十,三十五,四十,四十五,最後漲停在五十──如此驚心動魄的豪賭已讓我呼吸粗重。

五十是什麼意思?五十就是五十缽白花花米飯,意味著你狼吞虎嚥時的暈眩,你大快朵頤時的陶醉,還有撫摸肚皮時的腦子一片空白。想一想吧,至少在很多日子裡,你活得出人頭地,光彩照人,活脫脫就是當今皇上,不必再對食堂裡的曹麻子諂笑,讓他的鐵勺給你多抖落幾顆黃豆;也不必捶打鄰居的房門,對屋內的豬油味賊心不死抓肝撓肺;更不必為了爭搶一個生蘿蔔,與這個或那個鬥出一身汗。

生死抉擇,成王敗寇,翻身農奴得解放,不就在此拚嗎?我抹了一把臉,大聲說:「有什麼了不起?飯票拿來!」

他們被鎮住了,好一陣沉默。

我清點飯票,確認賭資無誤,然後旋旋腰,壓壓腿,捏一捏喉嚨,咧一咧牙口,把自己當作出場前的運動員。我閉上眼,想一想捨身炸碉堡的英雄,想一想捨身堵槍眼的英雄,過一遍電影裡諸多動人形象,在精神上也做好準備。最後,我用衣角細細拭去一塊片骨上的霉汙泥跡,兩眼緊閉,大喊了一聲:

「毛主席萬歲──」

一次深呼吸之後,我咔哧咔哧地大嚼猛咬,沒覺出就義是什麼味,也不敢去想就義是什麼味,直到胃裡突然一陣惡湧,眼看就要湧上口腔,像高壓水槍一樣把嘴裡的骨渣噴射出去,這才拔腿狂奔,躥到附近的小溪旁一頭撲下去,在那裡拚命嘔吐和洗漱──逃躥前當然沒忘記一把抓走地上所有的飯票。

從這一刻起,皇上的幸福令人陶醉,攥緊在手中的一沓飯票簡直是鎮國玉璽。晚上,隊長買豬娃回來了。隊長姓梁,綽號「秀佬」和「秀鴨婆」,不知有什麼來歷。他聽說此事,覺得問題嚴重而且形勢危急,立即把全隊人召集在地坪,沒顧得點上一盞油燈,就在黑糊糊的一圈人影裡開罵:

「連先人都不放過呵?什麼人呢,就不怕遭雷打?也不怕吃得嘴巴裡生疔?就不怕爛腸子爛肚?就不怕你婆娘以後生個娃仔沒屁眼?」

黑暗中的責罵聲在繼續:「陶小布,你看你,長得十七八九二十一二三四歲了,還像隻三腳貓,不上正版!」

這也太誇張了吧?一口氣滑出七八個數,卯足了勁給我揠苗助長,怎麼不一口氣把我拔成一個老前輩?

「你鋤死了花生苗,我還沒說你。你一鋤頭下去,就少了半斤花生,明白不?你是個枯臠心,打牛──是你那樣打的?你爹媽是那樣打牛的?你爹媽是那樣教你打牛的?你吃飯,牠吃草。你睡床,牠睡地。你跟牠有仇呵?」

這話不但離題,還有點費解──他似乎不知道城裡沒有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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