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毒澱粉、毒醬油、殭屍蛋餅皮到香精麵包，甚至是幾十年老字號的山水米，不得不佩服這些老闆們的智慧，誰也想不到，做塑膠的原料可以加到涼圓跟黑輪裡；誰也想不到，一大桶五加侖的醬油可以只要80塊；誰也想不到，早餐店的蛋餅皮原來放三個月都不會發霉；誰也想不到，標榜天然的麵包原來都是香精；更想不到，市佔率第三大還標榜台灣米的，原來根本不是台灣米，難怪大家都說台灣老闆很會做生意。
但他們的思維都一樣，只是拼了命的壓低成本，拼了命的騙。
一個有良心的老闆不會在無良行為被揭發之後說出「這樣賠我會倒」、「請媒體手下留情」之類的話語。怎麼當老闆們開著高級跑車、趾高氣昂的以成功人士姿態出現在財經雜誌上的時候，我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想到要對消費者手下留情？有沒有想到這樣賺錢很無良？一邊壓低原料成本、一邊壓低員工薪資，以剝削及欺騙來堆砌自己的成功。
我不知道是什麼樣子的行銷幕僚人員教這些老闆們把「欺騙」當成「包裝」，把「說謊」當成是「話術」，也或許這些原本就是這些老闆們的指示。但令人難過的是，似乎當老闆真的要黑心，要成功就必須欺騙。難道，這就是台灣老闆成功學？
最可憐的是那些陪著老闆們鞠躬道歉的員工，他們才是真的奉老闆的命辦事領著老闆們吃剩的肉渣養家活口的辛苦人，出了事還要陪著老闆們放下自己的尊嚴對著鏡頭道歉，唯一差別是，老闆一晚上的酒錢可能就勝過這些員工一個月薪水。
台經院公布今年上半年實質經常性薪資，四年來最低，只有36,698元；日前主計總處公布的更是倒退回16年前的水準，平均是47,557元，這其中都包含了這些黑心食品公司的員工。我相信更多的員工尤其是餐飲服務與零售業的，實際上連這數字都沒有。老闆們啊，你連這些陪著你一起黑心、一起鞠躬的員工都不願意多給他個幾千塊「遮羞費」嗎？多給點薪水公司會倒嗎？
最可笑的，其實就是鞠躬道歉。
台灣社會處處是溫情，我們總是教人要寬恕、要包容、要給犯錯的人機會，所以也就給了一些厚顏無恥不要臉的人很大的空間。反正不管昧著良心做了什麼事，一旦被發現，鞠個躬道個歉似乎也就算沒事了。只要臉皮夠厚，法庭上，就算殺人放火，只要在法官面前演演戲鞠個躬，就算「有悔意」可以輕判甚至免刑；社會上，當黑心食品被戳破，也只要站出來一字排開鞠個躬，似乎也就沒事。反正荷包早就賺得飽飽的，鞠個躬就還能有白花花的銀子持續流入，誰都願意鞠啊！
難怪會有年輕少女援交被抓還振振有詞、難怪黑心食品抓了一個還有一個、難怪連學術殿堂裡的教師也敢剽竊抄襲，更難怪許多罪犯敢一犯再犯。
誠信，已經蕩然無存。
老闆們為了賺錢，想盡辦法節省成本，省原料、省時間、省工資…然後堆砌出自己的豪奢。「取之盡錙銖，用之如泥沙。」杜牧說的是秦國，但台灣的老闆們又何嘗不是？可別忘了，若毫無節制的「取之盡錙銖」，那麼《阿房宮賦》還有後段：「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獨夫之心，日益驕固。戍卒叫，函谷舉。楚人一炬，可憐焦土。」
過度的壓榨與強取豪奪，勢必將會引起反撲。可能是外敵的「楚人」，更有可能是內部的「陳勝、吳廣」，而牆倒眾人推，更是想當然爾的場景。
老實說，以這些企業的獲利狀況來看，就算真的用好一點的食材、給的薪水比外面多個一兩成等等也根本不會影響營運，頂多只是少賺一點而已。少賺一點，讓員工開心、讓消費者安心，又可以養自己的良心，不是很好嗎？如果老闆的格局只是一味的想如何節省成本，那企業的發展也必然受限，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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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夏瑋，政大外交系畢，資深媒體人，曾任立委競選顧問、人力銀行發言人、廣播節目主持人、外商主管及財經雜誌主管等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