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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報犇報聯播:「新右派」出現在台灣地平線上了(下)

立報/立報犇報聯播 2013.07.04 00:00
「新右派」出現在台灣地平線上了(下)--

評吳叡人的〈賤民宣言〉

文/趙剛

  其次,〈賤民宣言〉在表面否定了「歷史終結論」之後,又暗地慶祝「歷史終結論」的再度凱歸。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吳叡人在「宣言」中很曖昧地、閃爍其詞地沒有點破一個重要「政治判斷」,那即是必須親美,無可選擇地必須親美。吳叡人不明說,我善意地猜是因為他也不願意親美,他心痛於他自己的必須親美。

  當吳叡人說台灣「沒有機會逃離帝國」時,他的意思再明確不過的是:在一個雙極體系正在東亞較勁的時候,台灣沒有選擇,只有西瓜偎大邊,而大邊就是美國。但恰恰就在吳叡人如此論述時,他似乎已經完全遺忘了他之前的論述前提:當今的世界是由「主權民族國家體系」所壟斷的世界!但讓我們暫且忘掉他的遺忘吧,順著他的「邏輯」前行,向他如此提問:那麼,這樣的現實主義的選擇,除了苟活之外,有何道德基礎呢?吳叡人必須面對這一(於他而言更是重要的)質疑。但他,由於某種自我禁制,並沒有給出一個理路明確的答案。這個無法展開的論證似乎見證了吳叡人其實還是陷於「親美仇中」的台獨架構而無法超越。而這個架構的基礎即是美國。它(至少部分地、不完整地、甚至有嚴重瑕疵地)代表了人類文明上溯「希臘─猶太」的某種正朔,而中國則是一亞流的東方主義的帝國。因此,吳叡人的「歷史尚未終結」,無法引伸出一個吳叡人所想像的「重估一切高尚價值」的新的歷史,而只是對新自由主義者以為已經到站的事實性錯認的指正而已。

  吳叡人的「賤民」和subaltern studies 不同,他的「賤民」是民族而非人民。從吳叡人的賤民觀點出發,歷史終站的到來必須有一個真正的民族自決為其必要條件,而新自由主義者夸夸其談的「個人主體」其實是有嚴重限制的,至少是手段性的限制。但只論個人的新自由主義者與(在這篇「宣言」裡)只論民族的吳叡人又有一個共同之處──在於他們都否定(或是懸空)了階級。試問,「台灣人」果真是那麼悲哀的「賤民」麼?那一百多萬在大陸在東南亞當資本家與經理人員的「台商」及其家屬如何定位呢?「台商」這個範疇似乎是台灣民族主義者的「心痛」,猶如「沖繩」是台灣後殖民主義者的「不便」。誠然如吳叡人所指出的,「民族自決」在歷史中有其欺罔之面目,但台灣的「民族自決論」者,不也更應反求諸己,認識到自身「民族」在當代東亞與當代世界的多重身份嗎?有這樣吃香喝辣二奶小三、動輒雇用幾十萬上百萬弱勢「民工」的強勢「賤民」嗎?但這個問題,對吳叡人而言,是困難而難以解決的,於是他在理論上也只有遁回「台灣」「民族」這一主體。於他,歷史主體,如果還有,只有可能是民族。而當多數民族皆已建成了他們的民族國家時,台灣的悲劇英雄角色就是完成此一並沒有完成的歷史。

  以「民族」或「賤民」作為單一的歷史主體,有非常不好的理論與政治衍申,那就是把「台灣人」視為「台灣人全體」。吳叡人在另一篇文章〈後殖民論綱〉中,對後一概念有一些討論:當代後殖民主義主張,只有經由社會主義中介之後的民族主義才具有正當性,因為第三世界的經驗告訴我們,只有政治獨立不足達成社會解放。「台灣人全體的解放」此一本土左翼傳統視野,從「社會」(階級/分配)而非「國家」角度,指出一個由下而上連結不同群體,以建構一個較平等、包容之「台灣人」概念的途徑。

  在「台灣人全體」的直觀悅耳性之後,弔詭地是階級及其視角的取消;透過把你包容進來而把你取消,「全體台灣人」從而是「階級的大熔爐」。這就是為什麼更能代表台灣傳統左翼的、比較能超越狹義階級概念的限制,但又能保留階級分析、階級動能與民族解放的概念是「人民」(或「民眾」),畢竟「人民」這個概念還能區別出「非人民」,而「台灣人全體」則不能。非人民是誰呢?與封建、資本與帝國勢力結合的統治者、買辦、資本家,與合法暴力的壟斷者。

  「台灣人全體」是一個高度問題性的「概念」。但在吳叡人那兒,則是一個相對明確好用的概念,因為它只有一個明確對象──中國。「台灣人全體」不是一個政治經濟學範疇,甚至不是歷史範疇,而是一個「想像的共同體」,是一個在帝國風浪中必須要投靠美國航母繼續前航的勇敢的「奧德修斯」。因此,「台灣民主」也還是不幸地只能以這樣一種脫中入美的基底進行概念化。這是演說家吳叡人先生在「反旺中」的演講中之所以能讓眾多現場青年學生為之激動的主要訊息或暗示。吳叡人的演講具有魅力這一事實,反證的是一個世代的學運的墮落,是保釣世代的記憶的全然遺忘。

  「台灣民主」因此可能是一個將民主內容抽空的一個地緣政治概念。對吳叡人而言,「完整的民主」意味著什麼呢?意味著「追求自我決定的主權人民」。這裡,再一次地,吳叡人並沒有超越台獨論述的五指山。在台獨論述中,「民主」與「進步」是被他者所消極定義的。抽空歷史、人民、民眾,與階級之後的「台灣民主」於是被空間化,而說到底,這是因為「台灣人」與「台灣」變成了完全可以互換的名詞了,都變成了一種自憐與復仇的「隱喻」了,它是一種可憐而又神聖的「生命空間」。

三、

  在這種「政治的─道德的─美學的」想像中,作為一個其實很是認真(認真翻譯、認真寫作)的學者吳叡人教授,竟然在「思想」與「反智」之間搖來擺去。一會兒,他說,台灣的未來要靠大家「讀書、讀書、還是讀書」,另一會兒,也就是在此篇「宣言」中,他又無奈地掉進了反智主義裡。但這個矛盾其實又是可理解的,當他「史特勞斯」時,他要讀書,但當他不期然陷入在不能說是和當代新史特勞斯派無關的一種「新右派」(the New Right)的政治時,他表達了一種危險的反智傾向。因此,他說那「東亞論述」其實是沒用的,不僅如此,其實對賤民而言,思想作為一種實踐也將是沒有後果的。於是他說,政治問題「終究必須回到政治領域中尋找答案」。

  但問題已經如我們已揭示的:吳叡人的「政治」是高度的去政治化,而進入到大寫的美學化與道德化,從而進入到一種宗教化。但吳叡人的狀況又非他獨自的狀況,而是當代新右派的集體狀況。他們混和了左右派的詞庫,集體勾勒出一種對「現實主義政治」的絕望姿態,並否定批判的知識實踐的意義。因此,他們雖然借用了一些傳統的左翼語言,但卻是左翼的徹底取消者。左翼不管如何界定,總還是相信理論與思想(相對於血氣與意志)做為物質力量的!

  於是當代新右派耽溺於一種道德美學及其某種悲愴性,以「民族」為歷史主體、歌頌沒有內容的但又很英雄性的「自由」、慾望「危險地活著」、把死亡美學化道德化……。一言以蔽之,將政治大美學化,在美學中尋找一種從古代奧秘地流傳下來的「道德意義」。凡此,都可以在「宣言」中看到魅影流動。但吳叡人的台灣新右畢竟又是台灣所特有的,更可說是一種庸俗化的波特萊爾,為何?因為他們的美學化了的道德意義,經過檢驗,竟然又只是菲利斯汀的現代性敘事重播,與古典中國的戰國策謀略「遠交近攻」的翻版。

  因此,賤民的真正意義不是什麼「城邦技藝」,而是:我們不能沒有主人,只能在主人中選一個主人。

  吳叡人對美國當主人是心不甘情不願的,他真正的心靈故鄉是芝加哥的史特勞斯魔山,而那是一個真正的、不摻水的、經典的西方──希臘與猶太/基督教傳統。那是美國的源頭聖城。的確,新自由主義太銅臭了,吳叡人因此要為當代世界開出一個出路──這是台灣思想的可能貢獻,然而這個出路卻又是一個「復古的」、「現實否定的」、意志論的、本尊西方的美學政治出路。因此,這個出路其實只是一個姿態,而真正的所指是又回到那現實的、無可逃避的美國及其「大美利堅秩序」(pax Americana)。

  早在1966年,還不到30歲的陳映真就寫出了對當時台灣的貌似進步的「讀書界」的批判小說〈唐倩的喜劇〉,尖銳地指出了所謂「存在主義者」老莫,或是「邏輯實證論者」羅大頭,其實都是某種表演者,他們真正的內裡其實是「現代化意識型態」。也正因為如此,很諷刺地,當他們碰到了真正的現代化派體現者的出現時,他們都只有一敗塗地。今天我們台灣的「讀書界」是否仍然都是骨子裡的「現代化派」,還需要具體地、個別地談論,但整體而言,似乎歷史並沒有前進多少。

(本文不代表立報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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