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綴著火焰來離開,變成魂身,這把火就不曾停過了,除了自己,是燒不著任何東西;不過,從火焰內所望出去的一切,盡是一片燃燒的風景。」閩南語男聲的口白悠悠唸著,訴說一位自焚男子「身後」佇留在陰陽交界、一座富麗堂皇的紙紮屋厝裡的故事。藝術家蘇育賢的新作《花山牆》,藉由喪葬儀式中的紙紮文化,投射台灣殖民歷史的演進與現況。 蘇育賢現於耿畫廊舉辦個展「花山牆」,展出同名錄像作品《花山牆》,片長廿分鐘,「演員」均由紙紮人偶擔綱,透過男聲口白宛如說書人,娓娓道出主角的經歷。主角是一位自焚身亡的男子,被接引到西方極樂世界之前,暫居紙紮屋厝,由金童玉女、樂隊迎接,還有桌頭嫺等「專人」服伺。 卅一歲的蘇育賢曾獲高雄獎、台北美術獎首獎,為備受矚目的年輕藝術家,二○一一年即參加第五十四屆威尼斯雙年展台灣館展出。 為了拍攝《花山牆》,蘇育賢廣泛蒐集紙紮史料,也協助師傅製作。他說,小時候看到紙紮屋厝覺得很漂亮,「紙紮反映人們對生後世界的想像,也補強生前的遺憾。」 蘇育賢發現紙紮屋厝的建置仿自現實建築型態,過去製作嚴謹,不能任意更改「建築元素」,紙紮屋厝意外保留了從荷蘭、日治到國民政府以降,不同時期的台灣建築形制,留駐了殖民史的痕跡。 如作品中角色之一的「憨番」便出自「憨番扛廟角」的民間典故。台灣傳統廟宇建築的山牆墀頭屋簷下、樑下或柱頭,都會有彪形大漢扛廟角的陶像裝飾。大漢來源眾說紛紜,有的看似「紅毛」的荷蘭人,有的看來像小黑人,也有日本兵,但無論是何者,都有藉由矮化他人、平撫殖民創傷的意涵。 此外,金童玉女高舉的童幡上寫著「金童接引西方路,玉女迎歸樂國家」。蘇育賢認為這段話看來嘲諷:「『西方』、『國家』都是台灣想得又不可得的,即使到冥界,台灣人還是擺脫不了這些。」 而象徵「財庫」的金山銀山,山頂原有太陽圖案的裝飾,日治時期變成紅太陽,國民政府來台後又變成國民黨黨徽藍太陽,蘇育賢作品中則以藍太陽與紅星星並置,比喻現實中的兩岸關係。 蘇育賢說,山牆在傳統建築中,原有承重、防火等功能,日治時期引進西式洋樓,山牆逐漸變成裝飾用途,一如紙紮文化歷經工業化,早已失去傳統工法,「徒具熱鬧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