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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人生

立報/本報訊 2013.05.05 00:00
編按:作者的父執輩友人經營陪酒酒店,在作者的央求之下,該店經營者同意讓她進行採訪。文中姓名皆為化名。■李培旗這是我第一次踏入此地,特殊的氛圍壓得我喘不過氣,再也不想有第二次。我像一名不速之客闖入,我的T恤、牛仔褲,與她們的低胸小禮服、旗袍形成強烈對比。這裡越夜越美麗,每個角落都是閃爍的七彩燈光,以及尼古丁和濃厚酒味混合過的空氣。是的,這裡就是酒店。休息室裡的白牆,隔絕了令人作嘔的氣氛與氣味,「她們」卸下阿諛奉承的笑容和不屬於她們實際年齡的裝扮,盡情暢談、分享家鄉的美食、故事。原來,天堂、地獄真的只有一線之隔!「她們」是一群遠嫁來台的越南女子,為了養家,在這陪笑陪酒。「我們的老公都跟照片長得不一樣!」剛進入休息室的我,仍停留在初入酒店的震撼,越南姊妹妮可,為了把我從呆滯徬徨的狀況拉回到現實,打開話題和我聊天。我問,為什麼老公跟照片上的不一樣?坐在隔壁的另一位越南姊妹娜娜,幽默地說:「如果知道就去當仙姑算命了啦!這一切都是仲介的錯,為了賺錢、讓仲介成功率提高,常常『製造』完美背景、長相帥氣的老公,半哄半騙的把我們『嫁』來台灣。有錢能使鬼推磨啊!」「為什麼?」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的我,完全傻了。妮可說,第一眼看到老公時,發現他和照片裡的「老公」差了三十多歲,嚇呆了。有時都會懷疑自己,到底是來台當看護,還是當老婆。但我還是不懂,為什麼妮可知道事實真相後,不回越南,仍然留在台灣?妮可說,已經收聘金了,家裡也沒什麼錢,不能說回去就回去。我打抱不平地喊:「也不可以因為這樣,就讓仲介為所欲為啊!」越南姊妹佳芬在一旁,倚老賣老地說:「很多事,不是妳想的那麼簡單!妳根本還沒出社會,就在這邊講得一副娘樣。」氣氛頓時變得尷尬,阿珠為了緩解氣氛,問我:「妳猜猜看她幾歲?」她指著一旁的佳芬。周遭的其他越南姊妹就像等著「看好戲」,臉上帶著笑容往我這邊看。「三十五歲!」我隨便猜了一個數字,沒想到大家笑得東倒西歪。「我20歲。」佳芬自己公布了答案。天啊!和我一樣是二十歲,但怎麼差那麼多!看來社會的歷練久了,真的會讓人變得老成。「蛤?所以妳們都很年輕囉?」我問。娜娜說:「我們是老查某了啦,跟佳芬不一樣!」「那你們也騙很大啊!」我開玩笑地說,她們的濃妝與打扮,真的讓人視覺混淆。「我們再怎麼騙,也沒台灣男人騙得嚴重!」妮可話語裡帶點怒氣。我說:「怨念很深喔!」「何止深?看我臉上的皺紋就知道有多深了!」阿珠說。「妮可,妳真的不想回去嗎?」我覺得,老公比照片裡大了三十歲的妮可,回去家鄉可能比較快樂。妮可沒有任何遲疑,直接回答:「不想,因為孩子和姊姊也在這裡!」安妮是妮可的姐姐,但是這對姊妹的婚姻卻相差天南地北。安妮的婚姻幸福美滿,妮可卻得每天忍受小叔發酒瘋,甚至會對她毛手毛腳,小叔吃喝嫖賭樣樣皆精通,還欠了一屁股債,好幾次都想把妮可賣掉,讓她不只陪酒,更要「下海」。幸好丈夫還在,能保護她。雖然,妮可的丈夫在家中頗有威嚴,但年紀大,生活基本能力都需倚賴妮可。如果有天丈夫走了,誰能來救妮可?白天要照顧丈夫,晚上還得上班。每天被錢追著跑,丈夫的醫療費、小叔的債務、越南娘家的開銷、孩子的教育,通通需要錢。雖然孩子已經請姊姊代為撫養,但夫家的經濟問題,仍讓妮可承受了極大的壓力。妮可的付出,早已超過當初拯救她家經濟問題的聘金了。我想,妮可之所以願意繼續留下來,或許是因為那顆感恩的心吧。「妮可,平日那麼忙,怎麼跟小孩互動?」「掂掂!(台語)」阿珠突然很嚴肅得叫我閉嘴,看來我是說錯話了。原來,妮可與孩子平日很少互動,非常抗拒與妮可在一起,無法諒解自己的親生媽媽是酒家女,甚至不肯叫妮可一聲「媽」。在妮可的孩子心中,妮可的姐姐安妮,才是媽媽。平日照顧他生活起居的是安妮,讓他感受到母愛的也是安妮。安妮曾斥責孩子的這種行為,然而卻讓孩子對妮可有更大的誤解。現在妮可想念孩子時,只能看照片,或是透過姐姐幫忙偷看他。只能說孩子不懂事,不懂妮可對他的愛和付出。要不是想讓孩子在健全的環境下成長,哪個父母願意把孩子交給別人撫養呢?妮可的這段故事說完,休息室裡的大家都哭得淅瀝嘩啦。雖然其他姊妹都聽過數遍,甚至可以倒背如流,但每次聽了,淚水仍像水龍頭般停止不了。妮可說:「我和老公之間沒有愛,只有責任和感恩。」我感受到強韌的母愛,儘管孩子不諒解,她卻沒放棄,反而更加努力證明自己。離開前,娜娜帶我偷看她們的工作情況。威士忌、XO、伏特加、高粱酒這類高濃度烈酒,姊妹們必須當作白開水來喝。遇到好酒量的客人,還得耍一點「手段」,讓其他姊妹幫忙喝,免得被灌醉。遇到伸出鹹豬手的酒客,只能不經意地轉移話題、繼續喝酒,萬一閃不過,就只能忍耐了。慶幸的是,上述情況並不常見。這家店的酒客,多半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想找個人聊天。姐妹們扮演傾聽者,適時給予意見和安慰,有些熟客還會「反客為主」,請姊妹們說自己的故事給他們聽呢!有些姊妹的中文能力好得不像話,講起台語更是道地,一群人像朋友般互吐心事,讓我有種「這裡是朋友聚會」的錯覺。以前,我對特種行業有很深的誤解,但這趟體驗之後,我開始敬佩起她們。誰不希望自己能有好的歸宿?誰不嚮往美好婚姻?遠嫁來台的她們,過著「酒店人生」,她們說:「如果可以選擇,誰想這樣呢?」(世新大學資訊管理學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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