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芮絲的寂愛人生》（威望經典）■但唐謨去年初去世的克勞德米勒，或許是最早出現在台灣的法國導演之一。早在金馬影展草創之初，他就以1977年的《告訴他我愛他》參加第一屆法國電影節，讓大家開了眼界。我一直以為他是個還算多產的導演，但是一查，原來他三十多年的電影生涯當中，其實他每年拍不到一部。《泰芮絲的寂愛人生》竟然是成了他的絕響。這部片改編諾貝爾獎法國作家莫里亞克的作品，原著小說在台灣曾經有過中文本（胡品清翻譯的《寂寞的心靈》）。這部作品在1962年就曾經被導演喬治佛杭育（George Franju，拍過恐怖片經典《沒有臉的眼睛》）首度拍成電影，女主角是今年最火紅的阿嬤演員艾曼女伊娃（《愛‧慕》、《廣島之戀》）。這部電影所談的是一種被壓抑的女性。時空背景是1920年代的法國鄉間，兩個青春少女在林間玩耍，從在她們的言談中我們得知，其中的一個女孩泰芮絲長大以後就要嫁給另一個女孩安的哥哥（大地主）；在下一個鏡頭中她們都長大了，泰芮絲如願以償嫁給了有錢人，但是一切計劃安排好的婚姻，卻是一片空洞。片中建築了一個可怕空虛的女性壓抑空間。泰芮絲所居住的法國鄉下有松林有大片土地（都是他們的資產），也有陽光和新鮮空氣；但是在這部片的畫面鋪陳中，卻只讓人感覺到這個地方的「死寂」，整部片偶而會出現一點音樂，大部份的時間都是一連串空洞，沒有激情的對話。主角泰芮絲是富豪家族，而這些有錢人每天所想所做的一切，只有如何維繫財富和名譽。一家人在餐桌上只會說無聊的事情，從來不說真心話。在這樣一個環境下，女性是整個被疏離掉的。這部片只要看五分鐘就知道主角泰芮絲是上流社會的女人，但是從這片的描述，當時的上流社會女人，根本就是個「廢人」，或者說，一種完全依賴男性，沒有絲毫自主能力的女人。她除了當少奶奶，也不知道在幹嘛。她的身邊只是一個由政治，打獵，權力組織起來的冰冷世界，家族的大莊園，漂亮的松林，只是圍起了一個囚籠；肉體的囚禁倒在其次，慾望的囚禁，才是最殘忍的。於是，忍無可忍的泰芮絲，在一個隨機的機會下，做了一件類似潘金蓮下砒霜的動作，做為她的反撲，也默默地執行她的「逃脫」。而這個故事，基本上也就是在描寫她的逃脫過程。電影中描述的「逃脫」是非常艱辛心碎的。其實泰芮絲大可以打包一下，半夜出走，徹底叛逃而得到自由；但是她並沒有那樣做。在那個遙遠的時代當中，她還是屈服在道德規範和社會現實之下，於是她歷經了各種傷痛打擊……。儘管如此，泰芮絲這個女性，還是被讚美的。原著中描繪許多上流社會的「惡行」，但是電影中，還是以女性為主。奧黛莉杜朵和艾曼女伊娃的外型氣質都很不一樣，但是她們在電影中都展現了一種女性在重重困境之下的「意志力」，她們到最後都沒有屈服，沒有變成「跟他們一樣」，沒有變成「體制的幫兇」。很幸運地，這篇小說的兩個電影版本，都被我看到過，也見證了兩個世代的女演員，詮釋同一個在命運擺佈下受盡折磨，最後仍然存活下來的女子。其實這部片的結尾部分給我一種感覺：泰芮絲就像是納粹集中營中重獲新生的生還者。我這樣說，一點也不誇張。因為那種困窒女性的囚籠，就是一種殘酷的暴力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