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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事

中時電子報/楊索 2012.08.24 00:00
她早就不指盼有一個婚姻、生兩、三個孩子;或是尋找一段真感情。對她而言,他是過客,而非永恆的愛人。她有一種從心底發出的悲憫之情,但那不是愛。茫然人海,如今只能思考一個人的老後,而他們之間是分叉的兩條路。

就在那一秒,雙方瞟視的目光擦過,彼此了然那眼神。男的忍不住說:「你身材都走樣了。」女的不甘示弱:「你怎麼不摸摸自己的肥肚腩?」方才的性事草草了事,男的就是不能,即使吞過藍色藥丸,耐心地等待,仍是頹然。

女的也很焦慮,她一直用大浴巾遮掩身體,要求男的把燈關了。她像煮沸前的蝦,捲曲著身體,兩手環抱雙乳,使其更顯渾圓,不致下墜。她想尋回往日的性感。

偏偏,他刻薄地戳穿幻象,讓她微微地被刮了一下,反唇譏他,其實,她可以說更惡毒的話。

多少年了,她忘了、也不想去數,情感早已稀薄如乾涸的溪流源頭,但一點點水仍足夠他們苟活。

走到此處,她並不悔恨,也無怨懟。她自詡為大女人,豁得開、挺得住。相反地,他畏畏縮縮、偷偷摸摸,又好吃窩邊草,身上有兩隻手機,時常在換號碼。

她猛回頭,二十年的路徑就這樣一步步踏過來,那時她仍然有晚熟的天真,也未意識到他會是一場災難。開始即是錯誤,那時,她到外島出差,接到他的電話,話筒另一端的他,已經半醉狀態,話語不清晰,不斷有清喉嚨的響聲。她倒是極清醒,內心掙扎著,是否要跨越那一步?電話中的他,聲音急促問說:「告訴我,你住哪家旅館,我傍晚就可以到。」她陷入猶豫,接著說:「我後天就回台北,到時候再約。」

間隔五分鐘,他又打來,急切地問:「我現在要去機場,你住哪裡?」她說了房號,隱隱有一股忐忑。

小島不大,機場只有短短的一條跑道,她去機場等他,飛機準時抵達,隔著一段距離,她瞥見他那種天生不在乎的蠻勁(她就敗在此處)。他看見她,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露出一排牙和拔掉智齒的空位。

他們彼此暗慕,但他是有家室的人,而她有社會地位,對男女關係存有潔癖,曾經公開說:「我絕不碰有婦之夫。」如今,她破戒,道德準繩韁不住她;而他呢?其實,她並不瞭解他。

那一晚,他們在海鮮店盡情吃喝,她隱隱然不願離開小店,仍畏懼一腳踏出是不歸之途。兩人都醉了,他是大醉,她醺醺然,內裡是再也不過的清明。最後,兩人相倚往旅館走去,他反覆兩句話:「你聽我說,你聽我說,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她辨別不出話語的重量,只知道自己內心有一個空洞,想要抓住什麼,胡亂塞著,即使是一個錯誤的男人也好。

他們走入旅館房間,他抱著她,倒在床上,即刻睡著,鼾聲好大,她失眠一整夜,看著枕邊的男人,感覺整晚是一場鬧劇。

在天濛濛亮之際,她眼皮沉重,卻感覺有一雙手在幫她解衣,接連解開胸罩,脫卸衣褲。那雙手溫柔地撫觸她的肌膚。她已醒來,但仍閉著雙眼,男人的手並不細緻,厚實、粗糙,像樹皮刮過。

「嘿!你裝睡啊!」他同時用雙手握住她飽滿、渾圓、堅挺的乳房。她睜開眼睛哀嘆一聲:「你打鼾像打雷,我整晚沒睡。」他用單手摟她,將她轉靠胸膛,接著說:「我抱著你睡,要不要聽搖籃曲?」她一陣慌亂,不會接調情的細語。

男子的手從她的頭髮一路漸漸撫摸到大腿內側,一陣麻麻癢癢的感覺襲來,她緊閉雙眼去感受肌膚交接的觸感。那是很長的前奏,然後他快速脫下衣褲,壓在她的身上,不知為何,她笑了出來,並說:「你幾公斤啊,你要壓死我嗎?」「對,不只要壓死你,還要把你吃掉。」他說。他果然一口一口吞噬她,像食死人的貪婪胃口,而她似氣若游絲,任由他擺佈。

他們黃昏才出門,兩個人累極了,此時他挽著她的腰,連這樣的動作,她都覺得觸電。飽足過後,他們到海灘散步,沿著防風林緩緩走著,她抬頭說:「你看今天是滿月!」「對呀!難怪我們配合得那麼圓滿。」他說。她伸手敲了他腦袋一記。

她心底有一個聲音:「這是遊戲、這是遊戲,這只是一場遊戲。」他看來對任何事都蠻不在乎,其實是相當敏感、銳利的人,對周遭的人事,他總想控制得妥當。

他看出,她是很單純的人,會動真感情。這是之前他再三思慮,要不要更進一步撩撥的原因。

過去,他遠遠望著她,看到她和別的男人說話,心中莫名有一股妒意產生。沐浴時,他想到她,不自禁地開始自慰,旖旎之念源源不絕。

終於有一日,他藉幾分醉意,約她出來聊天,她笑盈盈來到,眼睛又圓又烏亮。他不知說什麼好,只是盯著她看,她問:「你要跟我談什麼?」「沒事、沒事,同事嘛,聊聊天。」他回答。

那是個月亮又大又圓的晚上,他們無事瞎聊,彼此讀出曖昧之意。PUB打烊,他提議去水岸走走,她說:「不了,我明天一早要忙。」他叫車送她回家,在暗黑的後座,他伸出手握著她的手,她輕輕抽走,笑著說:「你真的喝多了。」

此後,他們幾次相遇,在人多的場合,她的目光避著他,他卻直直地望著她。有一天,她休假,接到他的電話,他的嗓門奇大。她聽到他說:「我坐在你的位置上,我豁出去了!」她嚇一大跳,既喜且恨,他的表白那麼直接,但明天她回到辦公室要怎麼做人?

隔天進辦公室,出了電梯,她深呼吸一口氣,同事看見她,和平日一樣打招呼,沒有人說什麼,她心知肚明他們的世故,也盡量表現出無事人一般。

之後,他藉故時常和她見面,她說不上喜歡他,但也不討厭他,久而久之,她暗暗地在心上有個影子,那是他的剪影。

這回,他們攜手往前奔,沒有目標,沒有前途。幾回之後,他說:「你知道我有老婆,我不能給你什麼,哪一天你後悔,我們隨時可以結束。」這兩三句話,形同苦酒,她仰頭飲盡,回答他:「放心,我不會巴著你,大家都別當真。」

她做好防禦工事,不讓自己陷入女人最可悲的情境。反而,他愈陷愈深,開始玩真的。他認真地說起要和妻子離婚,她問他:「為什麼?離了,我就會點頭嫁給你嗎?」他笑一笑,搔搔頭。

那段時日,他很明顯地陷於苦惱狀態,但他也隱晦不談。後來,她間接聽說,是他的妻子先提出離婚要求,原因是妻子有了男友。兩人很平和地討論離婚條件。在未徵詢她的意見下,他竟然告訴妻子,已有女友,想要和女友結婚。有外遇的妻子當晚大哭大鬧,隔天卻很平靜地向他說,希望兩人重新和好,她會和對方切斷關係,前提是他也必須斬除和女友繼續交往。

她是很久之後,才知他們夫妻分別腳踏兩條船,各有籌謀。還是他妻子勝了一籌,將兩人共購的房屋移轉到自己的名下,貸款留給丈夫,然後攤牌辦理離婚。

他頓時成了一無所有的人,只剩下一份要繳交貸款的工作。他身在困局,反而激起她的愛意,覺得應該對他更好,雖然所有的事,並非和她有關,可是也不能說完全無關。他們在這種狀態交往,時日久了,她漸漸看出他的問題,首先是酗酒,再來是缺乏責任感,還有他的躁鬱特質。有幾次約會,她等他,等得心焦,最後放棄。他經常白天就開始喝酒,到了傍晚已經喝醉,晚上在PUB因為醉言醉語和人起衝突。他躁症發作時,一整日對她奪命連環叩;陷入鬱沉時,一個月不見人影,彷彿落入黑洞。

他仍與前妻勾纏,一日不知為何事,他在屋內,關緊所有門窗,開瓦斯自殺,是他前妻和男友衝入屋內救他。這件事是他前妻約她見面說的。想起來還真荒謬,他前妻如託孤一般,要她好好照顧他。「既然你們對彼此都有愛意,為什麼不從頭開始?」她問。「不可能了,我知道我要什麼,我也找到了。他很茫然,每個人要負自己的責任。」他的前妻說。並且責怪他的自殺行為是要陷其於不義,令共同親友指責。

那段時日,若見到面,他總是穿黑襯衫,那不是他的顏色,他什麼都沒說,她也不說自己曉得緣由。

她在尋找自己的方向,三十歲的女人,沒有多少時間可等待,花期短暫,她需要分辨什麼是她想要的,因此,她把她不想要的事務一樣樣剔除。

她並不真的愛他。

對她而言,他是過客,而非永恆的愛人。她有一種從心底發出的悲憫之情,但那不是愛。她曾經擁有愛情,知道那是什麼感受及狀態。

她想離開,最好離開這個亞熱帶島嶼,去一個陌生的國家,去度異鄉人的生活。行前,他送她一枚戒指,她不知那代表什麼,就算是祝福吧!

在異地,她去了許多地方,看過很美的建築和畫作,跟不同的人交談。竟然,她幾乎沒有想過他。三年後,她回到原來的工作,有一天,他們在餐廳相遇,雙方愣了一會兒,才舉手打招呼。他走近她身邊,告訴她說:「我又結婚了。」「很好啊!恭喜。」她說。原本,他新婚的妻子很可能是她,她不是完全對他無意思,但那個關鍵點錯過了。

斷斷續續,她聽到同事說他的事,總之新的婚姻,換湯不換藥,他仍然過著像單身漢的生活,大醉不歸,倒在PUB裡。

她沒有更換手機號碼,開始經常接到他的電話,仍然是充滿醉意的胡言亂語:「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她罵他:「你回去講給你老婆聽吧!」

她帶回異鄉的寂寥,悶悶地,無人可語。他再次走入她的世界,死打蠻纏,總歸一兩回有效。他們上了床,有時彼此像動了情,時而又收斂拉回。時斷時續,一晃眼,她有了幾莖白髮,而他性慾愈強,愈使不上力。

她早就不指盼有一個婚姻、生兩、三個孩子;或是尋找一段真感情。虛空的虛空,太陽底下無新鮮事,男人皆如此。她寧可將資源、精力花在自己身上。如時人所云,灌溉自我、耕耘自我。

對於兩人之間,她內心保有的是一段淡淡的舊情,不是愛,也不是深厚的友誼,她清楚他的底細,知道他的不義,但仍願意偶爾在一起。

就如今晚,他直截了當說她身體的曲線改變,她不客氣回嘴:「你也沒好多少。」青春的女人總有一股幽香,招蜂引蝶,花期過了,如同逾時的賞味商品,周圍會投來很抱歉的眼光。她硬是好強,然而有一天,當她走在街上,撞見他摟著一個年齡可當女兒的美眉。仍然有一種驚心之感。

那種說不上來的相對剝奪感,她摸到那種感受,依她的年齡,別說比她小十歲,甚至同齡的男性對象,可能都困難尋找。錯了!她開始恨起新女性主義,讓她茫然人海,如今只能思考一個人的老後,而他們之間是分叉的兩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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