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呂苡榕苗栗報導】苗栗頭份工業區內，原名華隆紡織二廠，現已改名「紡安」的工廠外，架著露天棚子，華隆工會成員三三兩兩坐著聊天，透露對未來的不安煩躁。台灣勞工抗爭少見圍廠罷工，華隆的罷工已超過30天。炎熱天氣下，300多名工人每日3班輪流鎮守工廠外，不准資方運出廠房機器。另一間由同個老闆成立的紡安公司，也在華隆員工罷工的影響下，宣布停工一個月。勞委會表示會協助與資方協商，但工會不看好協商結果。這場抗爭會持續多久，工會常務理事葉紫慶說：「我們已經豁出去了，反正資方就是得要把該給的給我們！」欠薪變本加厲 工會只能硬起來1967年成立的華隆紡織，過去十幾年因財務問題陸續關閉鶯歌、桃園廠，留下頭份廠，工人被迫減薪，「2004年開始實施『利潤中心制』，有獲利才給全薪，沒獲利員工薪水就打折。」葉紫慶說，每個月不知道能領到多少錢，也不知道何時發錢。雖然公司營運狀況不好，福利與薪資遭刪減，部分員工仍選擇留下。葉紫慶說，華隆曾號稱台灣6大企業，和遠東、南亞化纖這些公司生產一樣的產品，那些公司也都穩穩當當的，「我們覺得公司撐過幾年就可以起死回生。」雖然其他廠陸續關閉，老闆在員工抗爭下仍依法給員工資遣費，葉紫慶說，大家都認為，即使頭份廠最後走上這條路，該給的會給。沒想到公司一年拖過一年，情況變本加厲，「許多當年沒走、留下來繼續打拚的同事年紀都大了，再去外面找工作也不容易，只能留下來。」另一位工會常務理事陳通琳無奈地說。這次資方不但減薪、刪減福利，更在去年要求華隆員工轉到紡安工作，之前年資全部不算，工會終於忍無可忍，6月6日罷工抗爭。華隆頭份總廠目前已停止生產，土地也在去年遭到拍賣，而工廠外的「注重勞工權益、增進勞資和諧」的標語下，綁著工會的抗議布條。（圖文／呂苡榕）工會並非一開始就如此強悍，葉紫慶說，過去幾次抗爭遭到資方打壓，11年前因為資方欠薪3個月，工會在工廠前抗議，女工邱惠珍站上宣傳車講話，被資方指為煽動工會抗爭的主謀，導致邱惠珍喝農藥自殺。曾經有位常務理事，只是問了廠長：「今年年終是否有3個月？」就被公司以「散播謠言」為由開除，「大家擔心失業，因此不太有大動作抗爭。」這次以圍廠罷工抗爭，葉紫慶說，大家豁出去了，公司要員工放棄年資轉往紡安，把員工賣命一輩子的退休金取消，多數人無法接受，「以前擔心失業，現在我已經覺得，這份工作有沒有都無所謂，該給我們的就是要給！」在炎炎夏日圍廠抗爭，對於平均超過40歲的工人來說相當艱辛，「剛開始罷工時，工廠裡的水、電都不給我們用，廁所也不借。搞的大家很生氣，爆發衝突。」葉紫慶說，因為天氣太熱，許多人中暑。即使如此，工人還是鎮守場外。圍廠罷工目的有兩個，葉紫慶說，頭份一廠已沒有生產，土地也在去年遭到拍賣，但仍有值錢且可運作的機器，不知何時轉到其他公司名下，正在拆卸準備裝運到越南。葉紫慶說，華隆名下已沒有財產，這套機器價值7、8億，賣掉就能償還積欠員工的2億多薪資和退休金，如果讓老闆把這套機器運走，就什麼都沒有了，罷工圍廠的工人禁止讓機器偷偷被外運。資方轉移資產 政府遲遲不介入對於大型機器莫名轉移至其他公司名下，陳通琳氣憤的說，檢調應該介入調查，這些原本是華隆的東西，那怕是一張椅子，轉移出去總會記錄在帳目上，「100塊錢的東西只賣給別人10塊，這樣有沒有問題？轉賣出去後的錢又到哪去了？都要說清楚。」陳通琳質疑，這些帳目不是一個普通工人有本事接觸的到的文件，但大家已經提出疑慮，政府也知道資方在轉移資產，為什麼還遲遲不願介入？圍廠罷工的另一個目的是禁止紡安出貨，陳通琳說，之前紡安與華隆的員工都是一起工作，現在要出的這批貨，究竟屬於紡安或是華隆，難以釐清，因為資方積欠5月份薪資沒給，工會不讓貨物出貨，「除非他們能先說清楚這到底是紡安的或是華隆的，如果是紡安的那沒問題，他就出貨，如果是華隆的那可不行，先付了薪水才有得談。」望著過去全盛時期有3千多人上班、如今卻已被拆除的剩下廢墟一片的十幾甲地，葉紫慶感嘆，那組現在準備移往越南的全自動聚合設備，過去以每天250萬噸的產量生產，當年剛開始運作時，是全台灣第一座全自動的機組，而老闆翁大銘也曾得意的說要建立全東南亞的紡織王國，「現在王國變『亡國』，都靠壓榨勞工過活。」▲華隆工會常務理事葉紫慶指著殘破的工廠內，訴說當年華隆繁盛時的場景。 （圖文／呂苡榕）葉紫慶感慨，當年華隆情況好的時候，工廠旁邊還有員工宿舍、建教生宿舍和專門提供給員工子女的幼稚園，勞工福利不錯。許多建教生在華隆工作、談戀愛、結婚，夫妻兩人都在華隆上班。但是2003年華隆股票下市，少了股東監督，華隆更任由老闆為所欲為。葉紫慶說，華隆老闆「坑完股東坑廠商、坑完廠商坑勞工。」頭份廠員工十多年來被減薪、沒有福利，省下來的錢大概就是拿去補其他廠工的資遣費，或是成為老闆海外投資的資金，「整間公司根本都是靠我們撐起來的，員工變老闆一樣。」除了圍廠抗爭，工會在25日北上前往立法院舉行公聽會，甚至夜宿台北車站抗議，葉紫慶說，工會沒經費，大家為了降低花費睡台北車站。之後勞委會雖然在7月2日再次舉行勞資協商，但資方卻只願意拿出2千5百萬來補償，「他欠我們2億多，拿2千5百萬就想打發我們，這種條件誰能接受。」協商破裂後，傳來紡安的薪水入帳，而華隆的員工卻持續未領到5月份薪資，讓工會憤而衝進已停工的廠內灑冥紙抗議，「他不發薪水給我們，我們先發給他！」葉紫慶氣憤怒吼。雖然勞委會承諾會在11日再度召開協調會，但葉紫慶與陳通琳不看好協調結果。葉紫慶直言，勞委會只會請雙方協商，要勞工和資方各退一步，一直告訴工會資方態度多強硬，勞委會卻也不敢對資方做什麼。陳通琳認為，勞委會只是在拖時間，或叫地方政府勞工局開罰，問題是開罰之後資方不繳又怎樣！「今天政府如果連一個小小的資方都管不了，我們還要政府幹嘛！」葉紫慶氣憤的說，「全台灣有8百萬勞工，足以選出一個總統了，今天政府卻不照顧勞工，這樣對嗎？協商如果沒結果，我們就去總統府前絕食抗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