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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書房:怪獸聯絡簿

立報/唐澄暐 2012.02.13 00:00
■唐澄暐當我造訪怪獸同好,最令我著迷的收藏往往不是精美的模型(只要有錢和情報,就能夠入手的商品),也不是古早台版怪獸書(雖然我也很喜歡它們),而是他們獨一無二的原創作品,尤其是那些早該被時代淹沒,他們童年親手完成的怪獸圖畫。這些純手工的樸拙圖畫以各種奇妙的形式保留了下來;例如怪獸迷「未來我夢」把從小到大一張張的圖畫黏接起來,彷彿從古到今一條怪獸的歷史長河;「阿晃」的圖畫在各種隨手可得的紙材上,從計算紙、筆記本到習作本都有;也有人畫在媽媽的素描練習旁邊,像母親時時關注小怪獸的成長;或是自行裝訂成冊,大小從零食包的附贈漫畫到對頁全開都有。我自己也曾和大家一樣,掠奪手邊所有能用的白紙,或只要紙上有空白的,就拚了命用怪獸填滿。但有一種我自認不會有別人做得到——因為那需要的不只是童年的創造力,更需要成年人寬闊的包容,才會誕生的奇作——就是怪獸聯絡簿。回想起來那簡直跟瘋了沒兩樣。整本聯絡簿——不是現在小學生精美的筆記本,而是便宜粗糙、樣式古板的那種——從封面到封底,每一張佈滿綠色格子的內頁,全都爬滿簽字筆勾邊、彩色筆著色的怪獸。黑色的簽字筆和24~32色的彩色筆,儘管當今美術教育視其為扼殺創造的工具,卻是那年代學童共享的形式與記憶。它們能畫下明確的界線(在錯誤時用刺鼻的立可白不均勻地補蓋),並來回填入統一但鮮艷的色彩;濃郁到有點骯髒的色塊和認真過頭的筆觸總穿透頁面,成為下一頁揮不掉的陰影。怪獸本身,則是一種遊走邊緣的角色扮演。不用說,牠們必然發源於我們的基礎文化教材《世界奇異怪獸》,但混雜了更多每日所見的奇妙事物:古生物圖鑑、古文明圖鑑、科幻軍武圖鑑,還有更多更多,在兒童眼裡彷彿天外奇物的普通東西。牠們是孩童僅知語言的故事彙整,是日常與幻想雜交的奇美拉(註1),而在我的聯絡簿中,牠們更成了老師、家人和我之間的傳話者。太久沒有寫聯絡簿,也不知道現在聯絡簿變成了什麼樣,也許我該先描述一下當時聯絡簿的組成:首先是必須逐日填上的年月日和中心德目規條等。然後是今天回家要完成的功課項目。左邊是今日新聞一則或其他,以下就看老師要大家有什麼心聲。我忘記當時老師怎麼交代的,但我得到的結論是「隨意」,並讓那隨意四處擴散,直到佔滿一切。聯絡簿裡的怪獸無視於格子恣意亂行,有時反利用格子玩起爬山跳水的遊戲;但在必須向老師交代的事項上,牠們又會正經地代替我一一報告。在自由發揮的部分,有像《世界奇異怪獸》一樣的圖說簡介,有怪獸破壞城市、互相扭打,也有不明究理的四格連環;有時老師要我們在自由發揮的欄位抄一首唐詩並畫圖,怪獸並不會抗拒,反而自己跳進了古代意境,在那邊搖頭晃腦地吟詠。聯絡簿裡的怪獸展現出雙重個性,一邊讓想像恣意宣洩,一邊卻又希望能完成老師和家人的期望。幸運地是那幾年,他們從未對我這樣的胡鬧,提出一絲一毫的質疑,甚至極為嘉許;那些老師稱讚的紅筆字,也一併留在怪獸胡鬧間僅剩的空白處。我不知道換成別的老師、別的家人,是否還能創造出這樣的奇景,但我確定,如今還留著的絕非自己一人,而是包容和鼓勵下的成果。那是一段沉浸在怪獸中的美好時光,雖然我始終不明白驅動這一切的是什麼。怪獸迷們也都擁有這樣的時光,並用各自的方式保留了下來,並成為我們相見時的驚喜,這比討論哪一款模型多少錢、哪一本書有哪些內容更能感受彼此的相契。我也是在看過「未來我夢」的捲軸後,回頭翻開自己的聯絡簿,才驚覺自己曾經把聯絡簿畫得那麼誇張、那麼好看。但最後我還是停手了。就像恐龍滅絕一樣,怪獸的消失是事實,但原因仍未確定,或也不只一個原因。只能從聯絡簿看出一些端倪——聯絡簿不僅變小了,也從一天一頁變成兩天一頁(這和那本《世界奇異怪獸》還真有異曲同工之妙),自由發揮只剩下原來的一半大小。因為聯絡簿以外的作品缺乏完成日期的紀錄(小時候誰會寫這個啊),也不知道怪獸們是遷移到別的本子上,還是徹底滅絕了。聯絡簿沒了怪獸,彷彿一瞬就跳到了所有人把怪獸和喜歡怪獸的我都視為幼稚、無聊的時光。那時候的聯絡簿連同我一大半的回憶一樣,早就丟了,一本也沒留下,彷彿地層中的K-T線(註2)一樣,從此以後,怪獸的時代結束,新的時代,儘管不那麼喜歡,但還是開始了。若把恐龍曾存在的事實當作一個故事,在這哀傷結局中僅存的一線希望,便是恐龍雖死,但已演化成鳥類,飛翔在今日的天空中。我希望聯絡簿上的怪獸也有一樣的結局。註1:Chimera,希臘神話中的噴火獸,儘管有各種不同傳說,但普遍描述為多種動物頭身的合體怪獸。註2:介於白堊紀和第三紀之間的地層界線,大約在6千5百萬年前。這段期間恐龍和其他興盛的動物族群大量滅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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