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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書房:見人是人,見蟲是蟲

立報/唐澄暐 2011.12.26 00:00
日前曾讓我越寫越陷入牛頭人迷宮的《恐怖頭盔》,很可惜地佔了佩列文在台發行書目的2分之1。佔去另一半的是他較早的作品《人蟲變》,也是我在被《古拉格群島》的開場擊潰後,重拾對俄羅斯小說信心的開始。人蟲變作者:佩列文出版社:遠流ISBN:9573254034蚊子、蒼蠅、糞金龜、蟻后、椿象或蟬,我們在教科書或拍打捏擠中,多少都已知道牠們的能耐和生命循環,作者則用這樣的印象描述他眼中的俄羅斯——約莫在1990年代初期,在共產體制與鐵幕崩解,自由市場從西方吹入的真空中,人們像故事中的昆蟲一樣,憑藉著各種特化的工具,在這危險又充滿變動能量的新世界中求生存。昆蟲的生存行為,和比較親近我們的脊椎動物相比,毋寧是更為機械式的;外在的光影溫度氣流可以直接挑動牠們的肢體和分泌(我到現在還記得,小時候百科上的噁心照片,毛蟲被切成兩半,前半段給了激素,還是能獨自長大),像一連串的開關連結似的,敏銳、快速但沒有思考判斷,用一種比較極端的說法,就像是傳言中,蟑螂沒有了頭還能跑一樣的機械化。用這樣的角度去切入當時俄羅斯的生活,無形中也消去了道德感;不論像蚊子一樣吸起西方的毒血、像蒼蠅一樣依附著糜爛、像螞蟻一樣死守著舊集團秩序、還是無視一切地推著自己充滿糞味的小地球前進,都不再是一種因時代更替而活該受批判的舉動,那是一種切掉了腦仍會繼續跑的頑強生命力。就算人們只是被迫服從蘇聯體制而非徹底的內化,蘇聯的解體仍像切掉集體服從的頭;於是失去統籌的機械本能四處亂竄,就成了《人蟲變》故事中千奇百怪的人生群像。《人蟲變》是在結構上較為平易(相較於《恐怖頭盔》那種見首不見尾的網路對話堆塔)的連續短篇故事,但閱讀這本書仍有其獨特的挑戰性。我讀小說時,通常會一邊閱讀文字,一邊運用所有親身、刻板印象,甚至看過的影像來打造動態畫面,要是劇情起伏激烈一點的,甚至還會想要把它「好萊塢化」,但佩列文卻連續兩次讓我吃癟。《恐怖頭盔》是刻意迴避可見形象,來讓讀者從網路對話中受文字所魅惑,《人蟲變》充滿了豐富的景象細節,卻很難置換成心中的電影;「以昆蟲比喻人」或「將昆蟲擬人化」,甚至「讓昆蟲產生人的行為」都不足以說明故事中角色來回人蟲之間的型態。勉強歸納出來的是,角色們的模樣或蟲或人,端看它們在字句片刻間被描述的部份,並沒有一個客觀的視角可以維持這故事固定的時空與景象。角色可以此刻人模人樣,下一刻振翅凌空,客觀空間的尺度縮放從不在敘述的考量中。但每個角色的「蟲性」卻又不僅止於譬喻,文字中細膩描述昆蟲的形貌和習性,又讓人忘了角色的人形,彷彿以顯微鏡欣賞這種生物微妙的一舉一動。另一個相當有趣的原則是,故事中的角色不僅自身游走於人蟲間,他們彼此間是蟲或人的關係也隨著觀點而游移不定。一個人可能是另一個人眼中的蟲,卻也同時望著腳邊的小蟲,毫不知對方也有同等的人性。一個巴掌打死對方,才驚覺是不久前相談甚歡的同伴,看似荒謬無比卻也是血淋淋的事實;若將尺寸的差異想像成人與人之間關係的遠近,或人與人之間權力的不對等,《人蟲變》看似魔幻卻最寫實的一面就浮現了——忽視他人與自己的共通處、緊握懸殊的權力,要把別人化為蟲就不再如文字般縹緲不可及,踩扁對方時也不再有什麼感同身受。不久前,台北市政府夜間灑水趕游民,市議員親口鼓勵,還真是恰巧替這篇該在《恐怖頭盔》前完成的書評,送上一個殘酷又精準的例證。《人蟲變》藉著來回人蟲之間,不只展現文字兼具實象與抽象的樂趣,更用一種最奇幻的方式,描述了人頑強而殘忍,某方面又近乎機械的求生本能。放在20年前剛經歷體制瓦解的俄羅斯,或許還可說是為生存不得不展現的殘酷;若放在富裕安穩的台北市,我們難道要改口說是城市進步的體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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